为朝鲜竟无君子、官员如同商人贱民,竟然开市买卖,实在不成体统。长此以往,风气难收,是以圣天子也是为了告诫朝鲜国官商之别。”
“最后嘛……”
说到这,刘钰的语气顿时变得阴森起来。
“我听闻,朝鲜国为了朝贡贸易八包之银,竟将人参售往倭国以求白银。或有人言:一等好参卖日本、二等好参贡天子;又或有人言:日本国不产人参,天朝辽东却产人参,是以人参卖向日本,所得银钱是卖向天朝的数倍?”
一句话,吓得朝鲜使臣一下子跪倒在地,面向紫禁城方向哭道:“冤枉啊!冤枉啊!愿圣天子明察,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啊!朝鲜恭顺不二,岂能好参售给倭国而次参贡给天子?还请朝廷勿要听此谣言!臣指天发誓,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啊!”
刘钰哼了一声,冷声问道:“绝无此事?我前些年去过倭国,见倭国圣堂,多有朝鲜通信使之题诗。倭国幕府将军德川吉宗上位时候,朝鲜国以‘日本国大君’称之,此事也是假的?”
“我读书少,可读书再少,却也读过《易》。”
“【师卦:上六。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却不知除天子外,谁有资格分封开国、承家?大君即天子、天子即大君。莫非你不曾读过《易》?”
朝鲜使臣的脸色变得煞白,后背已经汗湿,忙道:“鹰娑伯,若中原称虎、楚称於菟。这大君,在倭人语中,非……非……非是此意。本国也称之为‘大君殿下’。是殿下啊,殿下!”
“况且,这大君之名,朝鲜国亦有别意,是本邦封君的一种。其实也是本国视之为蛮夷,降其身份而其不自知。绝非‘大君有命、开国承家’之大君。”
殿下不是陛下,此大君非彼大君,刘钰笑道:“那你们交往用的莫非不是汉字?”
“呃……”
好在他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结,只是吓唬吓唬朝鲜使臣,遂笑道:“罢了,我听说,当年箕子建朝鲜,本以为朝鲜必通《易》,想不到连‘大君’这种封号都敢取。”
羞辱之后,刘钰也不做声,只叫朝鲜使臣无法回答。
说是不行,说不是也不行,只是冷汗直流。
刘钰也就是吓唬吓唬他们,这事就看怎么说。那你要非说大君是朝鲜方言,皇帝可以选择相信,叫其改了名目就是;也可以选择不相信,询问你一朝鲜王,法理上的郡王级别,就敢封天子为下属封君?
反正真要是想找茬,称日本为“大君”这事儿,可严重多了。
考虑到朝鲜太穷,占领的成本太高,朝中也没有开战的想法。打日本还能榨出金银铜,朝鲜有啥?
又叫朝鲜使臣在那紧张了一阵,刘钰才笑着将其扶起道:“此事或真是虎与於菟之别?”
“但暂时不提此事,与倭国贸易人参可不是假的吧?你们为啥要和倭国贸易呢?”
朝鲜使臣心想,你们在长崎不也贸易的不亦乐乎?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鹰娑伯说笑了。天朝既与倭国贸易,本国也只是跟随天朝脚步。若天朝禁止与倭国贸易,本邦自然禁止。本邦与倭国贸易货物,都是遵守天朝禁令的,绝无违禁之物。”
刘钰勃然作色,大怒道:“你怎么能说这等混账话?纵当年有倭寇之乱,可倭人没说烧了天朝宗庙吧?万历二十年,倭国可是占了朝鲜王京、焚烧朝鲜宗庙的。正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宗庙被隳,其仇与杀父何异?天朝可以去长崎贸易,你们怎么能去贸易?”
“莫说金银,就是能得到长生不死药,那也不能去啊。毁宗庙之仇啊!”
“都说朝鲜国向来守礼,我看这是狗屁。且不说不知《易》而胡乱用词,连九世之仇都可以一笑泯之?自万历二十年至今,可历九世了?”
朝鲜使臣顿时又没有话说了,虽然刘钰侮辱的极为严重,可他能说什么?
说朝鲜很懂《易》,那你很懂《易》,泰然处之叫日本为大君?
说朝鲜很懂礼法,那你很懂礼法,把你宗庙烧了还没到九世,就去和人做生意?
好半天,朝鲜使臣哭诉道:“鹰娑伯,朝鲜国小而民穷,只有人参特产,又不产金银。朝贡天子,这总不能没钱……”
刘钰大骂道:“放屁!圣天子难道不知朝鲜所产何物?朝鲜朝贡,无非貂皮、人参、纸张,难道圣天子叫朝鲜朝贡金银了?譬如楚产苞茅而贡之,你可曾听天子叫楚国进贡肃慎貂皮了?你这不是胡扯吗?这话说出,就该割舌,圣天子何时要朝鲜进贡不产的金银了?”
使臣忙道:“圣天子自是圣明的。可是往来行程,衣食花费,加之总有小吏索贿,岂可无钱?”
刚刚还义愤填膺的刘钰,此时脸色顿时变成了笑意,赞道:“着啊!所以圣天子仁慈,知道朝鲜不产金银,也知道小吏索贿、沿途花费。若是不体恤藩属,只怕叫人嚼舌头。这不又说回刚才的话了吗?”
“日后朝贡,一切从简。八包贸易,彻底取缔。如此,于朝鲜,则不必与焚宗庙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