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力栽培谢公子,果真有了天大的造化。谢公子文武双全,学识精纯渊博,武功天下无双。他不仅在雍城手刃了羯国第一高手,还能在三两招之内,战胜二皇子……”
皇帝的低沉笑意似是从喉咙间滚了出来:“皇后所知不少啊。”
“让陛下见笑了,”皇后温言软语道,“四公主和四驸马保家卫国的事迹传遍了京城,宫里的下人们口口相传,臣妾略有耳闻。”
她轻抿红唇,才道:“臣妾也是做母亲的人,听了旁人怎么教导儿子,自觉有愧……”
“你乃一国之母,何愧之有?”皇帝止住她的话,又道,“八皇子天资稍逊,文思之质尚属中庸,手眼迟钝,练武也运化不开。大皇子、二皇子、六皇子似他一般年纪时,文能出口成章,武能百步穿杨,便是三公主、四公主的文韬武略也在他之上。”
皇后垂眸敛眉:“陛下所言,固是正理。比起诸位皇子和公主,八皇子确然驽钝,文不成武不就。”
皇帝搁置筷子,问道:“八皇子近日忙了些什么?”
“陛下,”皇后的眼波倾注在皇帝身上,“八皇子近日独独只做了一件事,便是抄写佛经。这孩子还不满十二岁,就晓得斋戒焚香,心诚则灵。”
皇帝的生辰在下个月。他礼佛多年,听了皇后的话,便与皇后心照不宣。他道:“八皇子倒是孝顺。”
皇后挽起袖子,露出一截藕节般洁白的玉臂。
她亲手给皇帝斟酒,笑说:“陛下春秋鼎盛,兴国定邦。您是天下之主,神佛保佑的真龙,儿女恭顺孝敬,黎民安居乐业。天南海北的百姓们,谁不念着眼前的太平之盛?再多孝顺都是应该的。”
皇帝没有再喝一口酒。
他假作微醉,瞥向四公主和四驸马。
他记忆里的四公主还是个小丫头。
多年前,他常去京城郊外的昆山行宫,那时候,四公主的生母还在世,四公主黏他也黏得紧。
每当他的御驾停在行宫之内,四公主都会远远地向他跑过来,边跑边喊:“父皇!父皇!您来看我们啦!”
她仰头望着父亲,双眼圆睁,眼神总是亮晶晶的,犹如晶莹剔透的宝石。
四公主幼时的相貌玉雪可爱,生性十分乐观开朗。她嬉笑玩闹的时候,偶尔摔倒了,从来不哭,反倒还会笑:“娘亲抱我,父皇抱我!抱抱我嘛!我不想自己走路了。”
她娘叫她“小公主”,皇帝叫她“阿瑶”,她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做“华小瑶”。
华瑶在宫外长到四岁,半点不懂宫里的规矩,就像普通人家的小孩子,天真烂漫又依赖父母。
华瑶的母亲也是怯懦娇柔的性子,把皇帝当做头顶上的天。
皇帝之所以爱去昆山行宫,只是因为他当年想过普通人的日子。妻子娇怯,女儿可爱——她们对于皇宫的争斗一窍不通,对于天下的纷乱一无所知,昆山行宫就是皇帝的世外桃源,也是他短暂的隐居之所。
在那里,他是父亲,是丈夫,是一家之主,却不是九五至尊。
他会和妻女一同划船采莲,亲手教导女儿写字,再为妻子的乐曲填词。
女儿活泼调皮,总要父亲先把乐曲哼唱一遍。他次次应允,将女儿抱在膝头,给她唱歌,她娘会在一旁弹琴。
妻子曾经在佛像前许愿,要与他白首偕老,女儿说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他亲自造了这一场梦,又亲自毁了这一场梦,至今未觉一丝后悔。他珍视那段光景,但也仅仅是珍视而已。
筵席散后,皇帝召来拱卫司的指挥使,命令道:“今夜派出一队人马,探试四驸马的武功。”
天已入秋,夜凉如水,那指挥使跪伏在地,略带犹疑道:“刀剑无眼,卑职唯恐误伤了四公主。”
大殿内窗扇大开,穿堂的秋风凉淡而寂寥,深重的夜露垂落在台阶前,隐隐然发出一滴一滴的轻响。
龙袍华裳的皇帝立在阶前不远处,笔直的背影恰如一棵苍劲的青松。他的语气里没有一丝为人父的忧虑,只说:“四公主如若护着驸马,就连她一起伤了吧。”
指挥使叩首,领命道:“卑职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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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