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三虎寨发兵,主动请缨,追随华瑶来到了雍城。她重伤初愈,本该好生休养。汤沃雪对她放心不下,也跟到了雍城。
华瑶的杂念百转千回。此时已将近四更天,城墙上的火把高燃,弓兵、炮兵静立在跳动的火光中,铸成一道坚实的人墙。
大梁的军旗悬在半空中飘荡,风声一阵紧似一阵,旗帜猛烈地拍打着长杆,华瑶拎起一张重弓,箭头对准敌军的战车。但他们相隔太远,华瑶不敢放箭——雍城内的军资有限,她不能浪费一弓一箭。
谢云潇从她背后走过,轻声问她:“殿下,心中忐忑吗?”
华瑶喃喃自语:“我刚才还在考虑……”她踮起脚尖,暗示谢云潇靠过来。
谢云潇明明吃过几次亏,却还是低头听她耳语。
守军布阵的紧要关头,为了确保军机严密,将领们窃窃私语并不少见——谢云潇这般说服自己,却听华瑶悄声说:“我在考虑我和你的婚事。”
华瑶把自己对镇国将军的怒火发泄到了谢云潇身上:“雍城之战结束后,我想请旨和你成亲。我一定要把你绑在床上,扒光你全身上下的衣服。”
谢云潇淡定自若道:“殿下何必操之过急。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华瑶使尽全力,拉动长弓:“我没有儿戏。我对你一片真心,天地可鉴。你听我说什么请旨成亲,其实我都不确定这一次能不能活下来。雍城只有几万兵力,眼下又是冬天,水运被封冻了,资储有限,而羯人的二十余万大军全是精锐。你也知道,雍城不可能大捷,我们必须全力制之,能撑一天是一天……”
“殿下,”谢云潇忽然打断她的话,“愿您百战百胜。”
华瑶背对着谢云潇,瞧不见他的神情,只听他的声音萦绕她的耳边。她心如止水,连一丝波澜也无,全神贯注于锋锐的箭头,蓄力一发,利箭从她手下飞出,洞穿了一名敌军的铠甲。
她大喜过望,大喊道:“弓兵!戒备!”
雍城是一座大城,城墙是四方形,分为东、南、西、北西面,每一面又有左、中、右三道城门。如此一来,整个雍城共有十二道城门。华瑶和谢云潇负责守卫东面城墙,此地距离敌军最近,境况也最险恶。
东面城墙的统率名叫左良沛。他是镇国将军麾下的二十四将之一,效忠于凉州军营二十余年,年方四十岁出头,很是英武不凡。
他谅解华瑶头一回与羯人作战,全然没有经验,便说:“羯人的前锋穿着几十斤重甲,兵临城下,只为耗尽我军的箭羽,您且慎重。”
华瑶收回长弓:“我刚才那一箭,不是杀了一个人吗?”
左良沛看也没看她,只望着敌军:“您武功好,臂力比弓兵强。”
二人正说话间,敌军的几百名前锋纵下马背,发动轻功,跃向城墙。他们身负火药,竟把火药埋在了城墙之下,燕雨见状,忙说:“快,快拿大炮射死他们!”
“不可,”沉默已久的杜兰泽发话,“他们在墙底,炮筒不可向下,更不可损伤城墙。”
燕雨急得捶了一拳墙壁:“那如何是好!这才几百人,马上几万人要来了!”
喊杀震天,鼓声撼地,冷风中潜藏着血味,浸透了谢云潇的衣袍。
谢云潇拔剑出鞘,一声令下,率领他的几十名亲卫翻身跃下城墙。他是战场上少见的不穿铠甲的人。因他的武功登峰造极,远非常人能比,沉重的铠甲反而会成为他的累赘。
谢云潇的卫兵们全是千里挑一的高手。他们的刀光剑影纵横如电,砍杀羯人毫不留情,霎时间,已是横尸满地,污血满墙。
羯人的大军越发迫近,左良沛道:“炮兵何在!”
众多炮兵高声应答,架起铁炮,炮筒对准敌军,只听一阵“噼啪”巨响,数百发火炮在刹那之间狂喷,势如山崩河决,冲往敌军所在之地,烈焰腾空,浓烟纷飞,那断首断腿的羯人少说也有数百名。
然而,流血不止的士兵仍能驱马向前,瞎眼的战马也不曾后退,他们不仅没有胆怯,反而攻得更猛。
华瑶的双手几近麻痹。她怎么也想不到,羯人的二十万大军全都服用了那种镇痛的草药。他们哪儿来这么多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