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不敢,郡主大人规矩很多的。”
居松关听得这声“郡主大人”,眉峰微动,目光挑起来,果然见他一脸郁郁,很是受挫一般。
“你有喜欢的女郎吗?”战长林避开他的注视,想着刚才在香雪苑外听到的话,在心里准备措辞。
“有。”居松关目光收回书里。
战长林一愣:“谁啊?”
他问这问题前,心里是有答案的,那答案跟居云岫一样——居松关不可能有心仪之人。
居松关不答,只道:“不会妨碍你。”
战长林蹙眉,领会后,嗤一声,信手拿来案上的一本书,开始给自己解惑:“那,她有吗?”
居松关淡声:“她有没有,你不会自己去问?”
战长林哑口无言,闷头翻了会儿书,道:“我听人说,女郎到了十五岁便会开始议亲,喜欢她的郎君会准备丰厚的聘礼,再找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做媒,选一个吉祥的日子上她家里去商议二人的婚事。如果成了,二人以后便可以做夫妻了。可对?”
“对。”
“她明年就十五了,可以议亲了。”
“嗯。”
战长林翻着书,心不在焉,心如擂鼓:“那,如果是娶她,聘礼要多少钱才够?”
书房里有明显的沉默,沉默得风声都没有,如果不是战长林还在翻书,书页发出些唰唰声响,屋里的空气简直像凝固。
良久,居松关道:“她是宗室贵女,圣人亲口册封的郡主,不是钱财足够便可以娶走的。”
战长林视线始终埋在书页里:“我知道。钱财、功名,我都可以挣的。”
居松关不再说话。
战长林把一本书翻完了,恹恹放回案上。
二人中间仅一案相隔,却又仿佛隔着裂谷,隔着鸿沟。在这一次的沉默里,战长林隐约明白了什么。
“这样也还不够?”
他抬头,眼神里终于有了惶然、受伤。
居松关薄唇微动:“你喜欢她?”
“废话。”战长林又埋下头,郁闷而难过。
居松关语气温和:“喜欢她什么?”
战长林不做声,心想:喜欢就是喜欢,哪有喜欢什么?
居松关问:“是喜欢她的容貌,还是喜欢她的性情?又或者,是其他?”
战长林皱眉:“喜欢就是喜欢,没有喜欢什么。”
“不可能。”
“那喜欢是什么?”
许是一再受挫,战长林心里忽然烦躁。
居松关静默地凝视着他,分明都是十六岁的少年,可他此刻的眼神却像二十多岁的成人,像一个跋涉过风雪的人面对后来者发出忠告。
“是欣赏,信任。是并肩相守,生死同行。”
战长林眉间一蹙,似有些震动,又似有些茫然。
“那肯定啊,我又没说不欣赏她,不信任她。”因为不喜欢被人质疑自己对居云岫的心意,战长林没有多想,径自否认。
居松关微微垂睫:“那你欣赏的是什么?”
战长林脑海里有些乱,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居云岫的情形,竟然没有办法找出一个确切的原因。
“这是我的秘密。”最后,战长林起身离开,背影有点像落荒而逃。
※
居云岫的闺中密友都是还没有出阁的少女,并不会留下来用晚膳。戌时,肃王带头,在菊园里给居云岫庆生,一大家人言笑晏晏,酒过三巡后,开始给居云岫送礼物。
筵席摆在院子里,月光朗照,灯笼环绕,四周金灿灿的菊花上铺着流霜似的光。拆完礼物后,肃王没多留——书房里还有亟待处理的政务。居松关、战青峦一行留下来继续陪伴居云岫,战平谷嚷嚷着让大伙一块来玩投壶,输的人要自罚三杯,喝完以后,即兴表演一个节目。
菊园一下沸腾起来,丫鬟小厮们也赶来凑热闹,给投壶的人助威。战长林没上场,坐在筵席间默默看了一会儿后,目光寻向一人。
月光皎洁,居云岫身着浅金二色绫齐胸襦裙,肩披纱帔,手捧一盏花酿酒坐在席间,望着前方比试投壶的二人,笑容粲然。她平日里是很少笑的,令人误以为是凛若冰霜的美人,实则她笑时比不笑更美,便如初见那次,她如果不笑,那就仅仅是夺人魂,映着桃花一笑以后,便把人心都给夺走了。
战长林想起这些,不禁又想起今日在留青轩里居松关问他的话,心神烦乱,低头喝了杯酒。
居松关说,喜欢一个人是欣赏,信任。是并肩相守,生死同行。后面他可以理解,前面的意思也大概明白,可是如果把“欣赏”剖开,一点点拆开来问,他又半天答不上来。
欣赏的是什么呢?
是她的样子,她的美?还是她的性格,她的高傲、羞涩、口是心非?
应该全部都是,毕竟他就是全部都喜欢,她的模样,她的声音,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他都珍之爱之,念念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