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的雨想来极大, 地上残留着积水,枯叶被风卷下来时,都听不见落地的窸窣声。
轩窗里, 茶香袅袅,居松关把一方梨花木雕花木匣向前一推,居云岫扳开漆金锁扣,看到里面的物件, 眼眸一亮。
“见面礼, 还是生辰礼?”
木匣里装的乃是千金难求的《乙瑛碑》拓本,十四岁的生辰就在五日后,居云岫摸不清居松关这份贵礼是以什么由头送的。
居松关已换上常服, 一袭淡青色锦衣映衬着似玉容颜, 笑意温润:“满意,便是生辰礼;不满意,便姑且算是见面礼。”
居云岫自然不会上这当,收下木匣,抱在怀里:“不满意。送生辰礼时, 记得要用心一些。”
居松关笑, 眼神无奈又宠溺。
外面的风似大了, 枝头枯叶簌动,蜷曲的梧桐叶漫天飞舞, 居云岫抱着木匣从案前起身。
“我该走了。”
居松关眉梢微微一动:“才来多久,就急着要走?”
居云岫淡声:“屋里还有没写完的字, 再不回去, 墨都要干了。”
居松关不多言,跟着起身,及至落地罩前, 居云岫回头看他一眼。
“送你。”居松关解释。
“不用。”居云岫耳鬓微热,举步往外,“又不是不认得路。”
居松关眼梢藏笑,没听,坚持把人送至庭院。梧桐树上,有水珠簌簌而落,然而此刻并无风。
居松关抬头向院外方向瞄了一眼,眼底笑意更深了。
※
回廊里,树影深深浅浅,居云岫抱着木匣从斑驳剪影上走过,及至拐角,耳后传来一人声音:“他每次回来都会给你带礼物?”
璨月、琦夜二人一愣,反倒是居云岫眉目不动,脚步也没停。
“嗯。”
来人环胸跟在后面,不做声了。
居云岫目光在前,默默走了一会儿,仍旧不闻动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璨月、琦夜规规矩矩地跟在身后,此外,并无其他人影。
居云岫眼神一黯,收回目光,心里哼了一声。
先前在居松关那里时,她就发现他藏在外面了,原本以为出来以后会收获什么惊喜,没想到不过是一场空。
居松关的留青轩离香雪苑并不远,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居云岫返回闺房。
书案上铺着一张宣纸,蘸墨的羊毫搁在笔山上,砚台里的浓墨凝着薄薄的壳,居云岫坐回案前,望着纸上写到一半的字,心情有点烦闷。
先前在回廊里,她没看到战长林的人,只听到了他的声音。他的声音跟三年前比起来不太一样,似低沉了些。
居云岫想起居松关说过,郎君在十三岁左右便会开始变声,像居松关,大概在十四岁时声音开始明显变低沉,厚重,由以前的淙淙泉水变成金玉相击,更有温润之气。
战长林的声音也比以前低沉了,可是又并没有变厚重,仍是明亮的,像是夏日里蓬勃生长的蔓草,恣意放肆,生机盎然。
细想来,他这个人也是,明明已是快跟父亲差不多高的少年了,可是笑起来时仍是一派烂漫,眉眼灿亮,虎牙尖尖,仿佛仍是当年那个没有长大的小狼崽。
尽管,他身形更挺拔,脸庞更英俊了。
居云岫想起早上他歪头朝自己笑的那一下,微微抿住唇。
正沉吟,璨月从屋外走来,禀道:“郡主,长林公子求见。”
居云岫胸口“砰”一声跳,垂目道:“不见。”
璨月似有些意外,一怔后,应声告退,居云岫望回宣纸上的字,取出木匣里的拓本,打开。
庭院外,战长林抱着一大摞物件站着,听完后,俊眉微耸:“为何不见?”
璨月同情地看他一眼,不知该如何回。
战长林点头,表示了然,道:“那就麻烦姑娘帮我把礼物给她送进去吧。”
璨月看一眼他怀里满当当的礼品,惊讶又唏嘘。原来他先前突然从回廊里消失,是跑回去拿礼物了。
“公子放心,交给奴婢便是。”
璨月上前,便想着送礼物时再给战长林说两句好话,战长林抱着礼物避了避。
璨月疑惑。
战长林很不客气地一笑,道:“劳驾,一样一样地送。”
璨月:“……”
※
居云岫翻开手里的拓本,伸指描摹着上面的碑文,璨月去而复返,道:“郡主,这是长林公子给您送来的见面礼。”
居云岫意外,抬头朝璨月看去,她手里提着一个用红绳捆绑的纸包,像是糕点一类的吃食。
居云岫心头微动,没多言,示意璨月放在案上。
璨月颔首而退,不多时,又从屋外走进来。
“郡主,这是长林公子给您送来的见面礼。”
“……”
居云岫手指掖在书页上,目光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