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紧。
在长刀出鞘的瞬间,一连多名北狄刺客踏雨水而来,密集的脚步声再不遮掩,一步步犹如碾在人的心弦。
与上次不同,这次只他一人,而对面多了十数人,接下来定是一场恶战。
葛武厚底靴踩在石砖上,将来人一一打量了一遍,他双手握着刀柄,目光沉着,被激起了战意。
而马车中,谢琢将短箭卡在两牙之间的弦上,扯开天青色软烟罗的一角,把手-弩从车窗探出。他手稳,且准头极好,扳动悬刀后,弩-箭立时射出,正中一人的腹部。
与此同时,葛武大步往前冲去,雪刃划碎了雨珠,不多时,便有血流到了地上,很快被雨水冲淡,只留下淡淡一层红。
谢琢依然如一个沉静的猎人,尽管有刀砍到了马车下沿,他依然不疾不徐地朝着既定的目标射出弩-箭,未射空一支。
葛武一刀将接近马车的黑衣刺客砍翻在地,转身又用刀柄砸进了一人的眼窝,急道:“公子,我不一定能挡得住,您要不要先走?接应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赶来!”
谢琢没有答应:“不用。”
斗笠已经被砍烂了,葛武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断挥刀,刀刃划过的雨珠全成了红色,半边衣服都被血染透了。
就在他胳膊被刀尖划过时,赶来支援的三人终于到达,葛武压力骤减。
陆骁独自等在书房里,听着屋外的雨声,总觉得心神不宁。
在房里来来回回走了两圈后,看时辰已经比平时晚了许久,又望了望天色,陆骁再坐不住,撑起油纸伞出了院门。
先是沿着谢琢回来的路找了一遍,没见到人,陆骁正想着谢琢有可能去哪儿,乍然间记起谢琢在城外被刺客截杀的那次,顿时有了点不太妙的预感。
他一直知道谢琢藏着秘密,他也从未深究,但此刻却后悔自己没有多问两句,好歹要知道那群刺客会不会再来!
左右查看一番后,陆骁干脆直接攀上了一处废弃屋宅的房顶,随即在一片密集雨幕中发现了谢琢的所在。
在陆骁沿着巷墙朝马车停放的位置赶去的同时,三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竟主动撞上了袭来的刀刃!这极短的混乱里,另两个黑衣刺客陡然突破葛武几人的封锁,快速靠近了马车,一人一侧,用长刀狠狠扎破软烟罗做成的窗纱,快速抽刺,逼得谢琢不得不离开狭窄的马车,暴露在刃光之下。
站在车前板上,倒数第二支短箭以极近的距离刺透了黑衣刺客的胸口,谢琢又顺势提着这人的衣领,将这人作为盾牌,敏捷地挡住了从侧方袭来的一刀,紧接着,放出了手-弩的最后一支短箭。
被雨水打湿了的官服呈现出一种极深的红,将谢琢的面孔衬得苍白如冷玉,而平时被认作风雅的宽袖在此刻彻底成为累赘,令谢琢双臂负重一般。
陆骁看出了谢琢动作间的迟滞,不由心急如焚,就在这时,已经倒在地上的黑衣刺客竟攀着车轴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拔出别在小腿的匕首,用尽最后的力气朝谢琢的后心刺去!
见到这一幕的陆骁目眦欲裂:“阿瓷,小心——”
谢琢在听见陆骁的声音时,已经本能地转过身,拔出黑衣刺客心口那支短箭的同时,以这人为盾,堪堪挡住了向他刺来的一刀,随后将手中的短箭精准而狠戾地扎进了偷袭者的眼眶中!
“呲”的一声,谢琢神色凛然,手上溅满了鲜血。
直到确定偷袭的人再不会对他造成威胁,谢琢才转过头,与急急赶来的陆骁对上了视线。
借着残存的天光,谢琢将逐渐靠近的陆骁看得清楚。
他眼中有担忧,有后怕,也有……惊讶,还有别的看不清的情绪。
惊讶他杀了人是吗?
黑衣人被扎穿眼睛的哀嚎声渐渐消隐,想来此刻,他的脚下应该满是鲜血。
谢琢又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应该作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如何解释。
直到陆骁迟疑后,又喊了一声“阿瓷”,并继续朝他走近。
下意识地,谢琢往后退了一步,后背直直撞到了马车上,却没令他感觉到多少疼痛。
手中握着的短箭砸落在了地上,上面的血很快就被雨水冲干净了,可他手指上的鲜血依然黏腻恶心。
陆骁看见了他杀人。
谢琢很迟钝地在回忆和思考。
然后呢?
刚刚陆骁叫他什么?
阿瓷?
这一刻,无数记忆画面纷纷而至,所有无意识地死死压在心底的怀疑和猜测倾泻而出。
白兔的耳坠、满盒的珍珠、精致的裙裳,还有白玉碗中的初雪,守在卧房门前的背影……
原来陆骁早就已经知道了。
陆骁单脚挑起落在地上的一把长刀,闪电般掷了过去,擦着葛武的肩膀,命中了他身后那个黑衣刺客的喉口,鲜血随之迸溅而出。
再次看向谢琢,陆骁心底的不安感比来时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