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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膳, 小兵把沙盘摆出来,几人围着沙盘说起正事。这种时候,陆则反倒很少开口, 多数时候只听幕僚七嘴八舌讨论, 但一旦他开口, 就是拿主意的时候,众人也不由自主静默下来。
陆则的性格,带着陆家人都有的强势霸道, 而他的谋略、武功,自小所受的教养, 塑造了他成为一个主将最重要的内核,让人不由自主地臣服和信赖。
敲定作战方案, 幕僚陆续起身散去,陆则的护卫才进来,照旧将手中物件奉上。陆则接过去,让护卫退下去, 才打开那盒子。刚打开, 陆则便笑了, 倒真是为难常宁,从哪里偷来的。
一盒用了一半的桂花露。
他虽留了常宁在京城, 但并没有跟府里有信件的来往。阿芙的安危, 他交给常宁。太子的事情,他交给严余二人。一方面是对自己的安排有信心, 另一方面,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拉刘兆下马, 当然很重要, 但陆则心里有数, 刘兆除开是储君之外,更重要的身份,是宣帝唯一的儿子,正是因为如此,这个儿子再无能废物、再好色暴戾,他都能容忍。废太子不是容易的事,一步一步,哪怕中间百密一疏,哪一环出了纰漏,可能就失败了。
其实最好的时机,是万氏产下皇子,他再徐徐图之,帝王疑心深重,一旦埋下种子,必会生出忌惮。
幼子长孙,素来是心头宝。一边是野心勃勃的长子,一边是天真可爱的幼子,帝王会偏向哪一边,毋庸置疑。
但天时地利,来得突然。地动、山崩,古有帝王为此下罪己诏,刘兆身上可以找的错处多了去了,淫人/妻子,打杀宫人,□□掳掠,只不过以往有胡庸替他遮掩,帝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得以隐瞒。如今胡庸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帝王对他有疑,天时地利人和,他再不赌一把,岂不太蠢了。
当然,赌归赌。陆则不会把全部身家性命都投进去,储君也算半个君,真要论起来,他这也是要诛九族的大罪了。
带头揭露的是刘兆罪行下的苦主,为妻为子伸冤;引发舆论的是想出名的文人,一支笔写尽天下不平事。
现在的京城,内有刚结束的山崩,外有虎视眈眈欲南下的铁骑,就像冬日堆在屋檐下的草堆,干燥、易燃,只需要一簇火苗,一个火星,就能火花四溅,烧个天翻地覆。
这个点火的人,可以是任何人,但不能是他,当然,陆则也不会让任何人怀疑到他身上。
毕竟,出事的时候,他压根不在京城,他的离京,把自己和卫国公府,撇得干干净净。
哪怕有人盯着他查,陆则都不怕,他足够谨慎,能够保证什么都查不出,和严余二人,他至今没有书信往来,至于常宁,也无书信往来,他隔几日寄来的物件,都是经保定和京城的军情折子的途经,再怎么翻来覆去地查,无非也只能得出个,“夫妻二人感情甚笃,小娘子惦记在外打仗的夫君”的结论。
陆则摩挲着盒子表面的花纹,金银线勾勒出一小簇金桂。
他的记性够好,略一回想,便想起这盒子,平日是放在小娘子梳妆台第一层的抽屉里的,她喜欢涂一些在手腕上和脖子上,然后那一整日,她一走近他,那股淡淡的桂花香,就扑面而来。时常弄得他没心思看书。
陆则低头笑了笑,将盒子放在枕下。脱了靴,闭上眼,大概是枕下盒子里的桂花露的缘故,他总能闻到一股桂花香,不算浓郁,淡淡地,连带着他做了个梦。
梦里也是一团团的桂花,开得旺盛热烈,金的白的橙红的黄的。陆则行在桂花林间,面前是一团金色的光,他被吸引,仿佛被什么催促一样,他疾步走去,随手拂开挡住他视线的花枝,花枝轻颤,零零散散的桂花落进他的袖子里、落在他的肩上。
终于,他拂开最后一支,视野瞬间变得开阔了。
阿芙坐在桂花树下,微微低着头,面上笑吟吟的,她穿着云白的袄子,脖子上一圈绒绒的毛,衬得她脸颊白得几欲透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