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军府的大牢中,就没法像在县衙里一样跟他们串通消息,反告王九娘。先前裴七郎送去的人和厚礼都被将军府的人退给了裴文卓,这才被那小子借机发作,抓到了裴七郎的痛脚。
否则以裴家在济南的人脉,若不是这一朝天子一朝臣,又岂会怕一个小小的历城县押司。可他记得,大宋素来看重名流士子,对书香世家尤为尊重,在历城县没法出头,他就干脆上告,把这事闹得大了,若是涉及“民愤”,裴家又是新归正地区的大户,就不信那位岳将军不给面子,上面的知府和刺史制置使都能坐视不理?
尤其是他还听说这位岳将军先前拒收辛家送的礼物,直接将人送去了沂州使君辛弃疾处,逼得辛弃疾不得不处罚了本家的叔伯和堂兄弟们,难道这次他送上这份状子,那位辛使君还能不趁机收拾这位不给他面子的女将军?
至于那位京东路转运使方靖远,正好将祖传的《漕运》一书献上,投其所好,还能为这点事再计较?虽说裴文轩曾借此跟金国太子有笔交易,但在他看来,如今济南已被大宋收复,他们正好可以借此投诚,也算是弃暗投明,对金人背信弃义又有何妨。
他自以为算计得十分周到,可没想到王家派来的妇人一个个都是泼妇,在公堂上就对着他一哭二闹,蛮不讲理,让裴三郎看尽了笑话不说,最后使得裴家成了全城笑柄,还没能把裴七郎给捞出来,简直气得他心痛如绞。
然后就听闻下人通报,裴三郎文卓来访。
裴华宇先是差点让人将他打出去,可转念一想,弟弟和儿子还在人家手里,只能忍着心疼咬着牙让人将他请进门来。
一看到如今的裴文卓风度翩翩,气度从容,比原来在家时的模样更多了几分成熟和干练之色,再想想自己那个又蠢又色的儿子,裴华宇就心痛。
“三郎,你是来看裴家如何败在你手里的吗?”
裴文卓淡淡一笑,说道:“族长莫非忘了,三郎也是姓裴,只要我还在,裴家就不会倒。”
“呵呵,你的意思,是要我将族长之位让给你了?”裴华宇狠狠地盯着他,若有可能,真想生啖其肉,早知如此,当初他就应该帮着七郎一把,彻底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裴家也不至于落到今日地步。
“那倒不用。”裴文卓眼神坚定而自信,“别说族长手中的裴家,就是昔日被你们夺走的那些,我也从未想过要回来。只是我要迁走我父母的尸骨,将我们这一支从裴家家谱上独立出去,自开一脉,由我而始。”
裴华宇狐疑地打量着他,“你连自家祖宗都不要了?由你而始,你以为传承一个家族有那么容易吗?我们裴家从秦汉到隋唐,经历百年战乱,至今数百年朝代更迭,仍能屹立不倒……”
说着就是心口一堵,他又忍不住狠狠瞪了裴文卓一眼,“若不是你估计设计七郎,裴家又怎会遭此大难?”
裴文卓淡然一笑,说道:“族长此言差异。七郎去将军府行贿,妄图打通关节,却被岳将军驳斥,这可不是我教他的吧?更不用说,借我的功名去燕京会试,派人暗杀我后又冒我的名娶了王九娘……”
“他未曾冒名!”裴华宇忍不住说道:“是你一再守孝,耽搁了会试,七郎替你去考,也是为了家族荣光。至于你被人暗杀之事,绝对与七郎无关。”
裴文卓嗤笑道:“族长或许不知,这是七郎在狱中,对我亲口所言。他还说,若是他替金国太子借献书之际刺杀了海州使君,那他就能一步登天,封官进爵……族长莫非真不知道?”
“你……你胡说!献什么书,从无此事!”裴华宇的眼神乱了乱,果断否认,“这定然是你故意陷害七郎,诱他招供之词。裴三郎,你别以为当了个小小的历城押司,就能一手遮天……”
“遮天吗?当然不。”
裴文卓抬起左手来,看了看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掌,已经手掌当中的一道刀疤,那道狰狞的刀疤,几乎将他的手掌掌纹尽数斩断,可最终他的生命线顽强地绵延下去,唯有当中的三条线被那道刀疤连成一线,形成一道更为凶险的纹路。那是人人都怕的断掌。断亲断情,凶险狠毒,终此一生,都难得安稳。
“我从未想过要遮天,而是想要撕开你们困住我的囚笼。”
“我来,只是告诉你一声,以后有我的裴家,和你们的裴家,再无干系。至于七郎犯下的错,就算要被诛九族,也轮不到我这个出族之人。族长,你说对不对?”
“不!——”裴华宇神色大乱,他做好的一切准备,并不包括裴文卓让裴七郎招出的这件事。若当真如此,那裴七郎犯下的大罪,当真会牵连全族,那他就算现在夺回了裴家的财产,赶走了裴文卓,又有什么意义呢?
“三郎,就当我求你……只要能放过七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只是被人骗了,自以为是,根本就没那个本事去献书……啊!你若是不信,我这就去把书拿出来给你,你替裴家献书,以表示我们的诚意,绝无对方使君谋害之心,还不成吗?”
裴文卓不是没想过将裴家抄家,来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