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靖远从未想过, 要将海州狸变成一个单身女郎的娘子军。
在他看来,成立海州狸也好,开办女学让小娘子们读书识字学手艺也好, 都是给这个时代的女子更多的选择权,让她们能在早早嫁人生子之外,多一个选择,多一份收入,就可以多发现一点自己的长处。
其实,说到底,他也是有一点私心的。无论是海州还是大宋,以及后面的几个朝代, 之所以没落下去,使中国从眼下各项科技领先于世界变成落后挨打, 沦为殖民地, 不仅仅是闭关锁国, 更关键的是封闭了思想。
那些士大夫们, 在锁住了女子的脚步, 将她们关于后宅的同时, 也锁住了自己的思想,独尊儒术的结果, 没了百家争鸣, 就开始各种内斗。妄自尊大的结果, 是闭关自守, 自娱自乐, 结果被世界抛弃。
要从根本上反对和改革, 必然会招致打压和反扑, 他先前只是个小小的谏官, 后来也不过是个博士,只能一点点借着赵昚的力量,来潜移默化地改变。
好在,太上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给了他海州这块飞地让他来试行自己的理想。
海州本就是大宋的一块飞地,除了一面朝海外,被金兵重重包围,魏胜夺回海州后治理了一年,虽有起色,但任谁都不看好这里能守多久,所以就算让方靖远去折腾,对大宋也毫无损失。
于是方靖远才能在这里大刀阔斧地改革,以人口短缺为由,发动所有人参与城建城防和农业商业等经济开发,事多人少,满地商机时,谁还会去管能赚钱的是男是女?敌众我寡时,要保家卫国,抵抗金兵,恨不能全民上阵,女子从军也就不算稀奇……终究是周围的大环境压力下,给他更多的发挥空间,才能让人们看到,无论哪行哪业,女子都丝毫不逊于男子。
让女子走出后宅,等于增加了一倍的劳动力,方·黑心老板·靖远深知资本的力量无论在任何时代都是决定性力量,尤其是在大宋这个富贵清华开放商业的时代,这看似一点点的小改变,却足以扭转这辆破旧不堪的马车前行的方向。
所以,狸娘们不嫁,他支持,并为她们做好养老保障;要嫁人,他也鼓掌,甚至还会附送一份嫁妆和婚姻须知,将大宋律法中跟女子婚嫁继承有关的律例都一一抄录在内,让她们明白,无论嫁人与否,她们的嫁妆和工作始终是她们的底气,无论是丈夫还是婆家都不能轻易夺去,男子可休妻,她们亦可和离甚至义绝……
或许有人觉得他是多此一举杞人忧天,可在他看来,未雨绸缪总好过亡羊补牢。
林梅儿,不就是个最典型的例子?
最近在海州狸的军营中,最热门的话题莫过于林梅儿的杀夫案,在外人看来她谋杀亲夫其罪当诛,可在狸娘们这里,却在讨论绣帛儿的缠丝手到底要什么角度和力道才能让林梅儿这个一次都没真正杀过人的笨蛋居然扭断了吴江的脖子。
隋畅来时,正好赶上她们在比武台上联系相扑,试练的就是那招“缠丝手”,单是看绣帛儿演练,他就觉得脖子后面冷气直冒。
“咳咳!”他正要开口,肩膀上就被人拍了一下,吓得他一回头,却正是他此番来要找的人。
绣帛儿见他一脸惊惶之色,皱了皱眉,问道:“你跑来干什么?”这几日因为齐新海被罚去修城墙,海州军那边的男子虽不敢再轻忽海州狸的人,但也没多少好话,甚至隐隐还有些畏惧,而她还是这次风口浪尖上的人物,所以见到隋畅时,还以为他来打听什么八卦消息,自是没什么好声好气。
“呃,我有点事找你……”隋畅见她心情不好,小心翼翼地说道:“能出去一下,我单独跟你说吗?”
“干什么要出去?”绣帛儿上下打量着他,怀疑地问道:“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大家面说?要单独跟我说?想坑我?”
“不是不是,绝对没有!”
隋畅没想到她警惕性如此之高,有些哭笑不得,可让他当众说出来,又不禁为难起来,“我……我只是找你一个人……”
“有什么事就痛快点说!”绣帛儿不耐烦地说道:“婆婆妈妈的,你是不是个男人啊?简直连小娘子都不如!”
她这么一说,丝毫没有压低声音,周围的狸娘们都听得一清二楚,跟着哄笑起来。
“是啊!隋校尉是打算加入我们海州狸吗?”
“那可不行啊,想加入,得先打得过我们绣姐啊!”
“就是就是,隋校尉再来跟绣姐比一场?”
“比一场!比一场!比一场!!”
嬉笑声合在一起,最后都成了同一个呐喊,掀起的热浪简直能把人吞噬了。
“比吗?”绣帛儿眼波流转,斜乜了隋畅一眼,轻笑道:“隋校尉若是赢了我,我便听听你要说什么。”
隋畅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又补充道:“那你能不能答应……答应我一件事?”
绣帛儿眼神一冷,轻哼一声,道:“那也得看你能不能赢了我再说!来吧!”
说罢,绣帛儿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