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阿璃和九郎殿试之后,我去寻两坛足年的状元红来,定要不醉无归!”
隆兴元年的殿试,注定是记入史册最为令人难忘的一次。
四月十九日,皇帝于集英殿唱名取仕,以礼为题,当堂让众进士对策。虽然事先考生们都研究了无数遍近期的《大宋朝闻报》和太学的各种模拟试题,甚至连那些私刻的《五年省试三年殿试》的卷子都研究了一个遍,大多数人都以为此次文举会以抚边之策为题,武举则当论北伐之道,可谁也没想到,赵昚问的是“礼”。
“仁、义、礼、乐……纪纲法度,所以维持治具者也。……士相与谈仁义,蹈名节,而不矜糜曼之虚文。民相遇兴礼逊,趋本业……其策安在?”(注1)
而对武举人,他问的亦非北伐之策,而是《武经七义》,几乎是武举必修的《武经总要》基础知识,可越是简单的题目,就越难出彩,如此一来,那些武艺卓绝的武进士,在殿试时的优势荡然无存,好在岳璃的基础打的扎实,又是从底层的边军中历练过的,夺魁几乎毫无悬念,只是霍千钧却大意失手,没能进入三甲,只得了二甲头名,没了三甲游街的荣誉,懊恼不已。
三日之后,文武状元打马游街,往年最出彩的都是文状元,可今年整个临安城的小娘子几乎疯魔了一般,都在为武状元欢呼。
无他,只因这是大宋开国百年以来,甚至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巾帼女状元,人人都想凑近来瞧一瞧看一看,这位女状元可是生了三头六臂五大三粗方能战胜全国各地的英豪壮士,夺得武举魁首。
可他们看到的,是个有些削瘦的少女,看起来双十年纪,生得英气勃勃,且不论相貌如何,单是一对晶亮灿然的眸子就足以让人见之难忘,完全忽略她的容貌和性别,那种凛凛然飒爽风姿,无需任何装饰,便可卓然傲立于所有男子之中,散发出独属于她的魅力。
“岳璃!岳少帅!”
人群里忽然爆出一声大喝,带着几分哭意,“岳元帅在天有灵,后继有人!我大宋光复有望,指日北伐,收复故土,不捣黄龙誓不还!”
那人白发苍苍,约莫五六十岁年纪,跪倒在御街前,双目炽热地望着岳璃,然后朝着西北方连磕了三个响头,“岳帅,您后继有人,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围观众人方才明白过来,不禁哗然。
“原来武举状元是岳元帅之孙,难怪如此了得!”
“听说她天生神力,使得便是岳云的那对金锤,光单锤就八十斤重呢!”
“听说她出世之时,便现有异象,自幼都是当男儿般养大的……”
“莫不是花木兰在世?”
……
路人们尚在讨论岳璃的出身,有些年纪大的知道岳飞父子之事的,都感慨不已,虽不能说太上皇当初被奸佞秦桧蒙蔽,以致害了忠臣良将,可赞美当今官家识人善任,拨乱反正,肃清朝堂奸佞,定然能中兴大宋云云。
小娘子们哪里知晓那些典故,她们只知道,今日有岳璃夺得武状元,以后她们也同样有机会进武学参加武举,甚至各大书院也不再拒收女生,昔日向她们关闭的大门,从这里打开一道缝,慢慢地,会给她们带来一个新世界。
而她们,也同样会回以自己的光彩,随着这些打碎了陈规墨矩的女子一起,走上一个与她们上一辈完全不同的道路。
看着洒向岳璃的漫天花雨和荷包,方靖远不禁唏嘘不已,霍千钧却不满地冲他翻了个白眼,“叹什么气?是不是觉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满临安城的小娘子们口口声声喜欢的都是阿璃,早就忘了你这个探花郎了!”
“是啊!”方靖远简直求之不得,感激涕零,“阿璃真是我的好徒弟,拯救为师于水火之中!只望她日后能登坛挂帅,如穆桂英、邠国夫人(梁红玉)那般,名垂青史,带出一支真正的娘子军来!”
“来了来了!”霍千钧忍不住从他手中抽出一支牡丹来,朝正好路过楼下的岳璃扔了过去,“你准头不够,我来帮你砸——”
方靖远还没说自己压根没想过朝岳璃掷花,霍千钧就已经抢了自己手里最鲜艳的那朵大红牡丹扔了出去,他刚伸出手去,没拦住,眼睁睁看着那朵花飘落下去——
岳璃忽然抬头,似有感触般朝他们这边望过来,猛然一伸手,从朝她落下的漫天花雨之中,独独捏中了那支牡丹,顺手别在了胸前,朝他灿然一笑。
看那眉眼弯弯,笑靥盈盈,方靖远忽地呆住,感觉,其实,送朵花给弟子……
嗯,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