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娇启, 有战事,须离家三旬,不告而别, 因吾畏尔殇, 尔默,尔泣, 悲矣, 吾望尔勿忧, 望尔健、望尔悦、望尔安。”
四十个字, 焦诗寒已经反反复复看了不下几十遍,看一次酸涩涌上来一次。
此时他正盘腿坐在蒲团上, 琉璃花房里的牡丹、山百合、山茶花开得异常浓烈, 温度适宜, 七伏天里也没感觉到热, 从里面还能看见外面的假山流水,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焦诗寒细细地将纸条叠好收起来,嘴里咕哝道:“哪有新婚第二天丈夫就跑了的, 混蛋。”
两手伸直拉伸一下腰肢, 等休息得差不多了, 提笔继续抄地藏经, 案几一旁已经厚厚一摞抄写, 一角还摆着一尊观音像,焦诗寒瞥见供香快燃尽了,又换了三根重新供着, 双手合十道:
“我在我家最好的地方供着菩萨, 请求菩萨保佑我家夫君平安顺遂, 我愿每日吃斋念佛, 以侍神灵。”
渝州外三百里。
葛武成坐在帐篷内细数着时间,再有三刻炉鼎里的那根粗香就要燃断了。
帐篷内还坐着其他将领,但此时皆愁眉不展,帐篷里的气氛甚是沉闷。
其中一个不解道:“将军,我们已经在此已然三日,这就是一块荒地,四周开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在此驻扎敌军能把我们围得死死的,您为何执意如此?”
“已经围上了,我观态势,除了追杀我们至此的敌军,还有敌军援军到此,应该是从百里外的扬、昌两城来的,人数直接翻了个倍,声势震天,这是想要把我们一举歼灭。”
“确实如此,如今最危险的就是晚上,我们虽然有炸/药,但若是敌军夜袭,与我们的人混战在一起,炸/药便派不上用场,威力大大降低,我们怕是连王牌都没有了。”
“这也怪不了人家,要是我,碰上这么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怎么也不能放过,谁让我们英勇无畏的大将军难得糊涂一回呢。”林鹿道,语气阴沉带着点儿气性。
“林鹿!”葛离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暗暗翻过一个白眼,林鹿靠在椅背上心里憋着气,此时局势甚是不明朗,从葛武成突然带兵惹怒那帮狗贼,然后仓皇西逃开始他就觉得不对劲儿,这要是跑路也得偷偷跑,哪有这么大张旗鼓的,现在又被困在这里,就是想要破局也不带这么蠢的!
估计再不说估计也没机会了,林鹿索性道:
“将军您有什么打算就趁此说出来吧,和您一起打到现在也不容易,好歹在那帮狗贼里头也算是有了名头,这次葬送在这儿......可惜了点儿,临死前就想提一嘴,您要是嫌做将军做累了,就让出来,也我们这些兄弟过把当将军的瘾。”
葛离:“你——”
葛武成抬手打断他,看向他道:“惹怒羌贼再逃是引开合围合水熙城的敌军,保城内百姓,如今挑这个兵家大忌的地方驻军也是为了引扬、昌两地的敌军倾巢而出,在此地将他们铲草除根。”
林鹿不禁嗤笑一声:“我们就是一群被狼群围死的羊,还想羊踹了狼不成?”
“谁是狼谁是羊还不一定。”葛武成笑得一脸意味深长,视线再次瞥向炉鼎里的香,还有一刻。
“不必等到今天晚上,你们每人带兵镇守四方,等听到炮声响起来的时候,就是我们的援军到了。”
众人一惊。
葛武成胸有成竹,握着腰间的刀柄站起来,脸上势在必得道:“兵是从渝州来的,等打完这一仗,夺下扬、昌两城,渝州就是我们的后方,到时候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众人也站了起来,脸上不由挂上了些喜意,大声道:“是!”
林鹿不明所以地跟着喊,走出帐篷的时候脑子都还是懵的,哪来的援军?他怎么一点儿信都没有。
葛离走上来揽住他的脖子抬手给了他一拳:“你小子,什么话都敢往外突突,将军说了这次打仗你要不夺个一等功,回来就抽你军鞭。”
林鹿夹紧尾巴汗毛直立:“军不军鞭另说,你得给我保证将军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不是什么鼓舞士气的空话。”
“滚蛋!自然都是真的。”
“那怎么一点儿信都没有?”
葛离笑了,悄声道:“你说连你们都不知道,那帮狗贼会知道吗?”
箭楼之上是站岗的哨兵,炎炎夏日下额角的冷汗直落,远处如蝗虫般的羌贼步步压近,黄沙漫漫,战鼓雷鸣,不明声调的呐喊声冲破人的耳膜,仿佛能血洗天地。
羌族人普遍魁梧,身穿轻皮甲挤在战车上,拿着半身长的大砍刀兴奋地挥舞,只从视觉上便让人不由自主地退缩。
这些人停在葛武成守军的三里之外,绕着这块守地围成了一个圈,从远处便能感觉到他们的躁动,像恨不得下一息就冲上来撕扯肥肉的野狼。
林鹿站在守地的边缘,握刀的手紧了又紧。
这帮狗贼的人数至少是他们的八倍。
正想获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