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眸,心里有些动容。
这个人是真的关心在乎他。
闻到厨房里飘出的药味,顾九渊把帕子打湿稍微拧干搭在他额头上:“我去看下火,药熬好再叫你。”
嗯。关衍无声应下,目送他脚步匆忙离去。
屋里静悄悄的,被柴火催生的药香混着米粥的清香逐渐扩散开,关衍嗅着这香气,意识一点点涣散。
记不清有多少次他是被饿醒,然后挣扎着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来,拖着疲乏的身体去厨房给自己弄口吃的,也记不清少时有多少次病得整个人都虚脱,可他命不该绝又半夜惊醒,忍着泪咬着牙去生嚼草药的……
没有人能依靠,生病了只能靠自己,再苦再痛都要撑下去。
为了减少生病,需要一个健康的身体,一个强健的体魄,于是每日锻炼……
为了生病的时候别病死无人知,于是跪求老大夫,勤勤恳恳忍饿受冻半分不敢懈怠的跟着学了两年医术……
为了攒钱治病,上山采药下地种稻,在家做手工活,手没停过,日子过得极为清苦……
好累。
“阿衍?”
“醒醒阿衍,喝药了!”
顾九渊轻轻地推了推关衍,但男人眼睛紧闭着,纤长的眼睫毛不停的颤动,略显苍白的嘴唇不住蠕动,剑眉紧紧皱一块去,似乎陷入了什么让人难以忍受的梦境之中。
顾九渊眼中虑色更深,抬手一摸,感受男人额上的温度好像更高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阿衍,醒醒!”
又叫了两声,男人还是什么反应也没有。顾九渊盯着他再度被烧干的唇,端起桌上已经摊凉的药,头一仰把药含在嘴里,而后钳住男人下颚,低头含住那两片温热,将药渡了过去……
苦涩的药味在舌尖弥漫开,顾九渊面不改色,耐心温柔的把药一口一口喂给男人。
深褐色的液体把嘴唇染得透亮,顾九渊舌尖一扫,把他嘴角溢出的药汁舔去。
和梦中的感觉不同,这样的亲吻味道是苦的。
皱着眉给男人擦干净嘴巴,顾九渊在屋里翻出毯子,把人团团裹住。然而不知道是没有对症下药,还是一向身强体健,极少生病的人突然发起热来特别棘手,喝了药的关衍被厚厚的被子包裹住竟没有发汗的迹象,反而烧得更厉害了!
家里没有烈酒,不能用酒精擦身降温,顾九渊思忖了片刻立马烧热水,把浴桶给满上。
脱掉关衍上衣把人泡在热水里,顾九渊目光落在他胸口几道纵横交错比肤色略白一些的疤痕上,登时那一晚的愚蠢行径毫不留情地在脑海里重播,讥嘲他的自以为是。
心脏像被人用纱线缠绕勒紧,尖锐的刺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抱歉……”
再一次说出这两个字,顾九渊心绪激荡,指尖忍不住去描摹这些伤疤,愧疚之情溢于言表。
许是热水催发了药性,又或者是热水擦澡降温起了作用,关衍泡了一炷香时间后,体表温度明显降了下来,神志也稍微清醒了些。
“阿衍?”
关衍撑开眼睛,入目的是一张眉眼温柔俊美无双的脸,青年默默凝视着他,深邃的黑色眼眸里多了一丝柔情。
这眼神纯粹直白满含关切,关衍呼吸微窒,不自在的垂下眼。
他的视线往下一落,触及温水之下自己光裸的胸膛,眼睛猛然睁大,棱角分明的脸庞又烧起来!
看他整个人都傻了,顾九渊温声解释道:“阿衍喝了药后盖着厚被子一直不发汗,人都快烧迷糊了。家里又没用烈酒,我只能按照柳长老说的办法给你用热水降温。”
喝药的事关衍根本就没有印象,他咽了咽口水,的确还能感觉到口腔里残留有苦味。
“这药苦得舌尖发颤,等柳长老回来再叫她重新开过别的药。”
关衍一怔。为什么青年会知道这药很苦?他喝过?
……为什么要喝他的药?
看他又愣住,顾九渊提醒道:“水凉下来了,得起来了。”
关衍回神,手抓着木桶边沿想站起来,无奈烧退了,力气却还没恢复,手脚依旧酸软。
“我抱阿衍起来。”顾九渊说着,一手把人搂过来,一手探入水中。
察觉他瞬间绷紧了躯体,顾九渊轻声宽慰道:“阿衍不用觉得难为情,阿衍只是病了,所以需要我帮忙……”
似曾相识的话语再次勾起关衍回忆,他脑中干柴噼啪燃烧,烈火冲天而起!
那时候自己晕了过去,定是小九抱着自己去清理的,如今小九变成了大九……
“以往阿衍自己一个人过是要辛苦些,但现在我在,阿衍可以放松些。”顾九渊稳稳当当的把人抱起来,“之前是阿衍照顾我,现在换我来照顾阿衍。”
“我会治好阿衍的病,让阿衍不再受累。”
关衍心头震动,抬眼望去,青年眼中毫无欲色,只有认真和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