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年以后的历史记载上, 将这段时期发生的故事称为“维尔维德叛乱”,以一个简单的名词和宛如吟游诗人创作的歌诗般的文字,抹去故事里飘荡的血腥气。
那些消失在记录里的家族, 一夜之间易主的土地庄园, 尽数化为了一笔带过的几行墨迹。
轻描淡写一如初代维尔维德公爵其他动用强硬手段的故事,柔化了那些杀戮血腥与公爵在历史上形象的矛盾之处。
——即使是在最不靠谱的历史记载上, 初代维尔维德公爵也多是以和善温柔甚至于偏女性化的形象登场, 这与他没有天赋体弱多病的身体情况,以及各种与身边男性纠葛的暧昧绯闻有关。
于是研究历史的学者们就和此时绝大多数人一样,忽略了路西恩的庄园里养着近百人的奴隶护卫, 每一个都出身帝都斗场身经百战, 与此同时他手里还有作为“安置费”分配给他的护卫对,每一个都是皇家护卫队里挑选出的青年俊才, 虽说基本都转岗去了郡政府做治安官, 但只要路西恩一道命令下去,他们随时可以为领主冲锋陷阵。
并且路西恩不缺钱,也舍得砸钱给他的护卫和治安官升级装备提升实力——指望着这些天赋者对他这个废物能有多少忠心是不可能的, 只能用经营的思路把待遇福利搞上去,工作安稳给得足够多的前提下,下属自然会愿意留下给他卖力干活。
而这加起来两百来号人的护卫下属,哪怕放在路西恩上辈子都是不小的武装力量了, 放在这个世界更是称得上一支小型军队, 不说能推平整个北行省吧,至少在维尔维德周边足够横着走了。
路西恩很清楚自己手里的武装力量能做到什么地步,但这个世界的社会结构过于稳定, 能和平掌握权力他就尽量不使用武力压迫, 不然很容易把自己推到整个社会阶级的对立面, 为了维持社会稳定而被消灭于历史的车轮之下。
所以路西恩一直有意识地弱化自己手里武装力量的威慑力,把自己的人设往弱势方向包装,一来避免给帝都那边过于强势反差的印象,尽可能在皇位争端中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二来通过向周围索取援助,他得以最快拉拢到维尔维德的本地势力给自己站台,确保自己领主的话语权不被联合起来架空。
打一批再拉一批,安达西会长尤其容易被“被需要”的立场差所动摇,导致他心里面清楚路西恩是个喜怒无常不适合合作的小疯子,依旧稀里糊涂地就被拐上了路西恩的船。
甚至遇刺受伤明晃晃就是路西恩自己捅自己的苦肉计的情况下,安达西还是一边心里脏话连篇咒骂这个不省心的小疯子,一边对着昏迷不醒的路西恩焦躁得快把地板给磨穿。
要不是路西恩提前叮嘱过安娜劳伦斯他们,安达西差点就要拿出自己收藏许久舍不得用的珍贵药材了。
这时候路西恩不能太早苏醒恢复原地复活,他躺得越久才越能证明刺杀的真实性和严重性,由于前段时间持续不断的生病,他的身体反应是再真实不过的虚弱濒死,要靠教会祭司们轮班祈祷全天神术笼罩,才能勉强睁开眼讲两句话。
面对这样的路西恩,遭逢阵营巨变而找上门讨要说法的庄园主们又能指责他什么,他们都没办法跟路西恩顺畅地交流,往往还没有说几句话,路西恩就因为虚弱和疲惫昏沉过去。
可是不跟路西恩讨要个说法,他们又无处去倾泻自己心里隐藏的惶恐。他们只是睡了一觉,睡前还在嘲讽不懂事的年轻领主终究玩不过他们,一觉醒来跟他们同一个战壕的战友已经身首异处,他们眼中那个懦弱的领主没有半分手软,处理反对者的手段冷酷恶毒到近乎于疯狂。
杀鸡儆猴的效果总是好的,以至于他们心惊胆战又不由生出了几分劫后余生之感,庆幸自己没有多嘴多舌也不张扬显眼——凡是这次带起头跳得高的家族,都被驹兽的铁蹄踏平了家门。
“那是叛乱。”
当他们找上门时,病床上坐都坐不起来的年轻领主对他们这样说。脸色惨白的少年阴沉沉地看着他们,眼白上一丝丝洇开红色,蛛网般蒙上那双眼睛里海水般的蓝。
房间里除了祭司还有数位披甲执剑的奴隶护卫,面带黔纹神情冷厉,那种路西恩一个眼神一句话,就会毫不犹豫送他们去见死去朋友的杀气凛然。
见他们不说话,路西恩脸颊奇异地涌上薄薄的血色,直勾勾注视着他们脸上的表情,低哑地笑了两声。
“你们是对我处理叛乱者,有什么意见吗?”
“还是诸位觉得我作为领主,不配动用我的权利?”
“亦或者,你们谁想……取而代之?”
路西恩省略了最后一句问句的指代词,便也模糊了要取代谁的准确概念,但不论是想要取代他这个领主还是要取代已经上路的贵族老爷们,听起来都是让人冷汗直冒的冰冷威胁。
理所当然的,路西恩没有看到哪个贵族老爷能硬气地挺直腰板跟他正面对抗,一群人联合在一起就是这样,下面这群人太习惯附和跟从了,因而只有在有强硬领导者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