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月明, 烛光隐隐。
尉迟芸嘉面色疲惫,拿帕子遮着嘴,屋内满是熏蒸后浓郁的药草味, 少时, 听照顾团哥儿的奶妈说孩子安稳睡了,她这才安心, 换了身暗色衣服, 匆匆出府。
尉迟府内地龙烧的正暖, 尉迟阳坐在黄花梨的方椅上, 正神色严肃地看翻看近日收到的军报, 倏然木门阖动, 他抬眼盯着迈进屋内的尉迟芸嘉:“嘉儿?”
尉迟芸嘉含泪走近,直直跪下, “父亲,女儿做错了事,您可得救救女儿和团哥儿!”
尉迟家军武出身, 尉迟阳同弟弟尉迟敬一样, 都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整个尉迟家就尉迟芸嘉这么一个女子,遂而见女儿如此, 他忙起身要将她扶起。
“嘉儿速速起身, 有什么跟阿爹说便是。”
尉迟芸嘉不肯起身,泪早已淌满面, 她徐徐道:“王爷多年前在外驻守时,养了个人, 还有一庶子, 这事爹爹也是知道的。”
听她提起那庶子, 尉迟阳暗叹口气,当初大君指婚,齐王这些私事尉迟家的确知晓,也同意大婚后将齐王养在外的女人扶成侍妾,金元女子地位虽高,但妻妾成群在贵族中尚不罕见,更何况皇家。
“王爷对那庶子颇为上心,女儿……”她犹豫,话实在讲不出口,等了片刻才道:“孙嬷嬷在外办差,听人提到,大宅里有些个手段,能让人生病,当时王爷不是宿在外面,回来便是去偏院,很少来看我们母子……”
尉迟阳脸色铁青,手中攥着的军报“啪”地一声跌了下去。“嘉儿你说清楚,到底做了什么?!”
午后听贺兰卿拿着她的药囊,不明不白的说了那么一句,她自是心虚怕得要死,此事思虑许久,已是无路可走才来寻阿爹求助。
“女儿让孙嬷嬷接了那人送来的毛笔,换给了庶子。”
尉迟阳扶着女儿的手,倏然松开,摇头道:“糊涂啊糊涂!他即便是个庶子,那也是皇室子嗣,你是有几个脑袋,敢做下这等错事!”
此话一出,自知大祸临头的尉迟芸嘉吓得瞬间瘫倒在地,她抓住阿爹衣摆,泣不成声道:“女儿知错了,女儿如今真真是怕急,走投无路才会深夜回府来寻阿爹,求阿爹救救女儿和团哥儿!”
尉迟阳见女儿如此,焦急、愤怒、懊悔,诸多情绪混杂在一起涌上心头,他思索片刻,突然问:“这事只有孙嬷嬷一人知晓?”
“是,丫鬟们一概不知。”
“那孙嬷嬷现在何处?”
“她同女儿一起回府,正在偏室候着。”尉迟芸嘉早就哭的六神无主,怔怔地看向父亲答道。
尉迟阳再次问过来龙去脉后,尉迟芸嘉的情绪终是稳定下来。他大步走出,沉声命令,“来人!”
很快,屋外传来一阵沉沉的脚步声,听得尉迟芸嘉心突突跳,一阵交谈后,尉迟阳回到屋内,周身带着寒气说:“嘉儿回王府吧,之后若有人问起,你就咬死不认便是,其他的有阿爹,有尉迟家为你撑着,不用怕,安心照顾团哥儿。”
“是,女儿明白。”尉迟芸嘉擦干泪,由尉迟阳送出屋,门口立着的是府内亲卫,不见孙嬷嬷身影,她迟疑道:“爹爹,这……?”
“快回去吧,夜深雾重,记得阿爹跟你说过的话。”尉迟阳目送女儿出了院,刚回屋,听侍从禀报,宫内遣人来访,他脸色一暗,让侍从把人领进来。
晚风浮动,月色清明。
一个时辰前的公主府。
孟西洲从偏院出来,接过李炎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指上的血迹,对立在一旁的秦恒道:“凌若言还是没说干净,剩下的便交给你了。”
秦恒颔首,“是,爷。”
“孟棠嬴那如何?”
“爷,咱们还是慢了一步,属下按照您给的地图寻到第三户,才碰对了地方,但已是人去楼空。”
“你如何确认是他?”
李炎从袖笼里取出一副被烧得只剩三分之一的小图,他就着光线瞧去,画中景色恰是春日东宫的院景。
孟西洲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小图撕了个粉碎。
“主子,孟棠嬴这次怕是已经逃出了普尔图木。”
“不会,他一定没有走远。”
说着,孟西洲抬首向远处亮灯的院落望去,正欲离开,李炎提醒道:“爷,您昨夜便未休息,今日又劳累一整天,连一口水一口饭还没用呢。”
孟西洲没有多言,大步离开。
“爷这么着急,又是去哪儿啊?这么熬下去,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李炎凑到秦恒身旁问。
秦恒冷眼扫去,有种质问的意思,像是在说:你跟随主子最久,问我作何?
“不说别的,瞧瞧爷现在的样子,连胡子都不刮。既是给那位殿下做男宠,仪容仪表总是要有的吧,望乐阁那几个官伶,天天涂脂抹粉的……”
秦恒冷嘲道:“涂脂抹粉又如何,不是一样让主子收拾了?”
孟西洲一路去了凤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