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话。
旁观了一切的封述不由有些尴尬。大王在他们这些下属之前,何曾是这般谨小慎微的模样,到底是待王妃不同的。而这些年里,他一次也没提起过王妃,王妃二字俨然已成了魏王府的禁忌。原以为他浑都忘了,却原来,从未忘记。
相较之下,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又算得了什么呢。
女儿始终不理自己,斛律骁也有些意兴阑珊,这时侍卫进来通传兖州有书信至,他如蒙大赦地同妻女告别,同封述走了出去。
外院里,沈砚已收拾好行装,侍卫驾来马车,预备将他送往码头,乘船送回淮河对岸的梁国境内。
“把他送回去。”
斛律骁神色厌恶。
侍卫呈了今晨兖州送来的加急文书来,他面无表情地看完,只在目及大舅子扬言不放人就开战时略挑了挑眉,对沈砚道:“带句话回去,就说本王无意挑起争端,只要王妃想回来,等时间一至,孤自当将王妃送回,还请谢使君稍安勿躁。”
虽然心中清楚,谢临身为一州父母,不会真就因为此事挑起战争。但到底是她的兄长,他不欲将关系闹得太僵。
沈砚静静看他:“大王说话可算数么?”
“自然。”
他便浅浅颔首,拂袖登车,文人清骨,不卑不亢。斛律骁心内厌恶。这又是一个陆衡之。
她看男人的眼光真是一如既往的差和稳定。
只不知二人相处到哪一步了。虽说眼下窈窈是没把他当丈夫,可芃芃那样喜欢他,为了芃芃,她移情于他也不是不可能……
心间如置了冰,忽冷忽热的,他神色不耐:“收拾好了就赶紧走,杵在这儿做什么。”
这一瞥却瞧见马车后的外院院墙上趴着个人,匿身在藤蔓绿萝之间,斛律骁警觉喝道:“谁?!”
那人头一缩,院墙外立刻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踏着碎瓦远去了。十九忙带了人去追。
斛律骁神色很不好:“都是死人不成,竟叫人趴在院墙上偷听!”
然转念一想,莫非是兖州派来的探子,便也没多在意,强压火气地负手回去了。
是日下午,淮阳驿馆的守卫便足足翻了一倍。沈砚回到兖州,将斛律骁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谢临,又提了有人偷听的事。谢临愕然道:“我只派了信使,并未派其他什么人。”
又大骂斛律骁:“真是贼心不死!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强抢又有什么意思。几次三番,真是小人行径!”
却也没什么办法,妹妹已落在对方手里,便是受人辖制。只能依言等上几日了。
*
几日后,建康。
花浓月淡,和风拂拂。金碧辉煌的建康宫里灯火通明,丝竹嘈杂,彻夜欢乐。
“来!浮生苦短,当饮一大白!”
殿中觥筹交错,羽觞频传,梁宣怀帝萧子靖怀抱着两名娈童美姬,胸前衣襟大敞,身前亦跪伏着两个衣着暴露的美姬,正努力吞咽着什么,而他仰头享受地轻哼,乃是服用过五石散过后的“发散”。
食案旁列坐数人,多为赴宴的王公大臣,悉已醉倒。铺了金线毯的玉阶下则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个宫人,皆是衣腿带缓,玉体横陈,在灯烛照耀下袒露的肌肤玉白如瓷,尽数昏死过去,尚有男子受命横卧于上,不避旁人,如鸟兽耳。
“陛下……”
殿中淫声阵阵,糜.乱不堪。这时宫门打开,一名宦者匆匆上前,踏过满地醉生梦死的男男女女,将藏于帽中的前线书信恭敬呈上,“兖州有书信到了,还请陛下过目。”
“到了吗?”
萧子靖伸手来接。书信不过览上一遍,他醉醺醺的眼重归清明。嗤笑一声:“谢家那个妇人不是听说死在北边了么,怎么还活着?还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回到了大梁,在兖州窝藏着……”
相较于兖州的欺君罔上、怀有二心,似乎北齐那胡人的南下倒不算什么了。那太监又在旁提醒:“陛下,若谢氏女还活着,那谢令公莫非也……”
萧子靖脸上阴郁的冷笑一瞬消失殆尽,挥退众人,提了沾染污秽的龙袍站起身来:“罢了,已经死了的人,即便是再活过来,又能翻出什么浪?”
殿门未合,星月交射,洒下一地的银辉。他负手看向北方天空的那颗北辰星,眸子微眯:“倒是那个妇人,既能令那胡人色令智昏,还当有大用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