芃芃迷茫地看看那串着金铃铛的赤绳子, 又看看母亲:“什么是故人。”
“就是……一位过去的朋友。”
“那,阿母要给芃芃么。”
她笑着点头:“嗯。”
芃芃坐在母亲膝上,黑玉似的眸瞳里流露出一二丝不舍, 眨了眨,又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可是我看阿母很喜欢的样子,应当是阿母很珍爱的东西吧。阿父教过芃芃的,君子不夺人所好。芃芃还有阿父给的长命锁呢,芃芃愿做君子,不作夺人所爱的小人。”
这一番话远不似是从一个刚满五岁的孩子口中说出, 谢窈一时怔愕。
回到临海之初, 她原也想过兴修一所学馆, 教授郡国女子,却因身份问题不得不作罢,遂将全部的热情都投入对女儿的教育上来。又有兄长从中襄助,寻常人家才开蒙的年纪,芃芃却已学完了《论语》。
如今,芃芃才五岁,却已如此早慧,她亦不知是福是祸了。
她温柔笑了笑, 轻抚女儿的脸颊,才欲夸奖她几句,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 是沈砚。
“抱歉,芃芃的长命锁落在厅中了。我来送芃芃的长命锁。”沈砚略带歉意地说道。碍于礼数,只立在门边, 并不肯进。
“阿父!”
芃芃却很惊喜地唤他, 从谢窈怀中挣脱下来, 小木屐啪嗒啪嗒地跑向他,意料之中地撞入舅舅俯低身来抱她的怀抱里。
谢窈亦起身相迎:“多谢兄长。”
见她还未睡下,沈砚这才一把捞起芃芃进来,取出那块长命锁来:“这是在食室中寻到的,想是方才不小心丢了。”
春芜忙接了去,拿帕子包好,放在芃芃的小枕头旁。
夜已经很深了,房中湘帘寂寂,红烛摇曳,气氛颇有些暧昧。沈砚微咳一声,将芃芃抱给谢窈:“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谢窈伸手欲接,芃芃却抱住了他的脖子不撒手:“不嘛。”
“芃芃想和阿父睡。”
她撒起娇来,无论怎么劝都不肯放手。沈砚耐心地哄:“芃芃不陪阿母了么,和阿父睡了,你阿母怎么办?”
“这床这么大,可以一起睡啊。”芃芃很天真地道。
房中登时静寂一片,春芜没忍住,忍俊不禁地背过身去。谢窈面色淡淡:“兄长,你带芃芃回去睡吧。
“也好。”沈砚点点头,将要离开时,视线不经意划过妆台上打开的小匣子,恰将那条赤绳子收入眼底,面无异色地,抱了芃芃离开。
春芜送了二人出去。屋外庭下,沈砚抱着外甥女,穿过清香隐隐的庭院石子路,芃芃小声地在舅舅耳边嘀咕:“阿母好像不高兴呢,为什么呀,是芃芃说错什么话了么。”
“那芃芃方才和阿母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呀……”小姑娘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很用力地想着,还全然不知症结在何处,“阿母说,要把那条项链送我,阿父说过,君子不夺人所好,芃芃没有夺母亲所好。”
项链?
沈砚微愣,旋即想起方才在屋中所见。
那不是什么项链,而是民间很常见的赤绳子。传闻月下老人以此绳系男女之足,无论贵贱贫富、相隔天涯,终成夫妇。
这虽是汉人习俗,却非江南之物,而是流行于已成北朝国土的河洛一带。她从前还是陆家妇的时候他并未见过她佩戴过此物,想来,是那个人所赠。
至于那个人,他对他无甚了解。自与窈妹妹“成婚”这些年,他一直恪守着兄妹的界限,从未有过越轨之举,也从未有过越矩之言。而她对于过去在北方的生活亦只字不提,对于她过往的那段感情,他一无所知。
只是,他原以为窈妹妹是恨着那个人的,否则也不会选择假死回到南朝。今日得见了那条赤绳子后,却有些怀疑了……
“阿父!”芃芃埋怨的声音将他从出神中拉回,“你到底有没有听芃芃说话呀!”
沈砚失笑:“那阿父给芃芃再做一条如何。”
“好啊!”芃芃很高兴地搂住他脖子,啪嗒一口亲在舅舅脸上,“阿父最好了!”
婢子提灯在前,二人在如晴雪的月光下远去,影子被投至一处,真如一对父女。送他们出来的春芜站在垂花门下,瞧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心下有如风中落叶。
芃芃如此喜欢沈郎君,一心拿他当父亲。如今还好,等到大了,不知要如何解释两人的关系。
至于沈郎君,他的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为了女郎一直不成婚。若真是这样,女郎也会愧疚……
没过几日,沈砚果然带了条近乎一样的赤绳子来,芃芃很是喜欢,连往日最最珍爱的祖父祖母送的长命锁也抛在了脑后,日日央春芜给她戴着,连睡着了也不肯去。
谢窈看后,也只是笑。
约莫是来到盱眙的第十五日,州中来了位不速之客,来送端午的节礼。
这些年,洛阳方向一直断断续续地有送节礼来,皆被他拒之门外,以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