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极认真地点头。想了想,嗫嚅着唇请求道:“我可以去看看……阿嫂么?”
看窈窈?
他狐疑地瞥了妹妹一眼,脸色阴沉:“不见!”
慕容笙怯怯地,不敢再求,斛律骁叫妹妹送她出去,两个小娘子携手往外走,行到花园里,在假山下的石凳上坐着,慕容笙悄悄问道:“老师如今还好吗?她怎么样了?”
斛律岚叹气,将嫂嫂如今失忆、只陷在旧日记忆的事简要说了,慕容笙眼上蒙了一层水雾,拭泪道:“她从前还教我不要沉溺在男人的感情里呢,怎么我都想通了,到了她自己身上,就想不通了呢……”
二人同时沉默,而花厅里的斛律骁,亦因慕容笙的到来,想起来去年此时、她劝慕容笙的一番话。
她曾对慕容笙说,何必为了个男子便失了自尊与自我,情爱只是人生的点缀,不该是人生的全部。
可到了她自己,却心心念念都是死去的陆衡之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她心里占据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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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斛律骁再度被叫往宫中商议巡视北境之事。宫里的太后已知了慕容太妃怀了先帝遗腹子的事,承认了孩子的身份,并宣告于众人。
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除了慕容太妃本人,无一人为这条还未出生的小生命而高兴。太后派了人过去悉心照样,关心的却还是北境的情况。授斛律骁以铜虎、竹使符等符节及御仗,派遣他于九月初启程,前往恒州、安州等地。
他绊在宫中的这段时间,谢临结束了一日的出使,来到妹妹的院子里。当他委婉而曲折地提起想带她去临海郡探望姨夫姨母时,谢窈歉意一笑:“可郎君说想带我去齐国,想是不能呢……”
在她的认知里,此处尚是建康,夫君亦是梁人。谢临愕然万分,借着春芜送他回去住所的工夫问清了白日的情形,同父亲抱怨:“他要北去,还要带上阿窈,这可怎么办!”
他本想以带她去陈郡祭祖为由离开洛阳,又与时为荆州刺史的好友约定,在十月初攻打已被北齐吞进去的淮南,诱这胡人南下。届时他也将离开洛阳回国,正好可以带她趁此离开。
不曾想在这紧要关头却冒出北巡之事来,今日北齐朝中又传出消息,说是建康朝廷催促他南返!横生枝节!若阿窈未曾失忆,他还可让她装病逃过,可如今的妹妹,根本就没有自主的能力!
都是这杀千刀的胡人害的!
谢临心绪澎湃,真恨不得就此提刀将人捅了一了百了。谢父却劝他:“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境地,要是你现在就去和他交涉,让你妹妹留下来,只怕会引起他的怀疑。”
“不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老老实实回兖州,再派人去跟着你妹妹,等到荆州事发、他匆匆南返之际,再带你妹妹走,也算是个两全之策……”
“那阿父您呢 ”
建康的意思,是让他立刻返齐,他若带上父亲,这胡人又该起疑了。可若父亲留下,将来其疾从北方将妹妹送走,留在洛阳的父亲又怎么办?
“我,我自然是留下来。”谢父捋须笑道,“不然,他也不能放心,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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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此安排了下去,九月初,南梁使团开始返朝,谢临临走时特意将留在洛阳的其疾叫来,当着斛律骁的面把他给了妹子:“这是我手下的亲兵,名叫其疾。阿窈虽有妹婿照顾,可我仍是放心不下,现在我把他留给阿窈,侍从照顾,也算是,做哥哥的一点心意了。”
其疾是曾想带着妻子离开的,斛律骁有些不悦,但当着妻子的面也未说什么。谢窈闷闷不乐地望着兄长:“哥哥又要回兖州了么?”
在她的记忆里,哥哥还是那个从弱冠之年便出镇一方、聚少离多的兄长,只当他是如往常无数次的赴职,心里依依不舍。
谢临宽厚有力的手掌落在妹妹肩头,淡淡一笑,还做什么也不知道地与她寒暄:“是啊,阿窈此去是要去洛阳么?哥哥此生还没有去过洛阳呢。还请阿窈代我,去关公的墓地拜一拜。”
哥哥从小就崇拜后汉时水淹七军、威震华夏的武圣,谢窈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谢临再不留恋,向妹妹和父亲告别,乘车南返。
再几日,魏王出巡的车驾也驶离了洛阳,在这深秋之节,渡过黄河,向着秋风萧瑟的北地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