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
与此同时,前院里,新人的车驾已停在了府门前。
斛律骁接了谢窈下车,门前设了一方马鞍,一方火盆,待她一下车,等候已久的丝竹管弦齐齐奏鸣,乐声欢快,倒令谢窈主仆微微一惊。
原来,汉人婚礼肃穆隆重,不奏礼乐。但北方胡族的婚礼却是吹吹打打管弦齐鸣,十分热闹。斛律骁甚至向朝廷借了部女乐鼓吹,欢庆的鼓乐声自婚宴开始便未停过。
那跨火盆与跨马鞍亦是北地的胡俗,寓意趋吉避凶、变祸为福。谢窈在心间默默腹诽了句“不胡不汉不伦不类”,无可奈何地遵照胡礼,在新郎搀扶下跨过火盆、马鞍,向院中所搭设的青庐行去。
知是新人到了,院中宾客纷纷投过视线来,只见新妇子盛装华服,虹裳霞帔,裙间环佩累累,随步履发出珑璁璆然的玉佩相撞声。纤纤细步,无双精妙。偏偏手里持了把金丝绣牡丹的团面,遮去了那最引人遐想的容颜。
济南王高晟宣早就到了,在人群里笑着起哄:“新妇怎地把脸遮住了,常闻新妇生得美貌,又是大喜的日子,总该却扇让大家瞧上一瞧才是!”
席间有人跟着附和,一声声如海潮。谢窈握着扇柄的手心生出层薄汗,香腮染赤,水目掩在团扇后不安地看向身侧的斛律骁。
他则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安心,替她解围:“济南王有所不知,新婚之日,新妇以扇障面乃是江南风俗,我妇人既是江南人,遵循江南之法也是情理之中。济南王还是不要为难她一个妇道人家为好。”
“那是本王孤陋寡闻了,陆太常,可是这样的么?”
高晟宣笑道,忽地一转话头,将话题牵向了坐在角落里的陆衡之。
院中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十分尴尬。不少人暗暗顺着高晟宣的视线朝西北角落里看去,待瞧清来人,尽皆惊讶。
谁都知晓魏王妃乃是二嫁之身,是被这陆太常送给魏王的,今日既是魏王大喜的日子,怎还把他请了来?
谢窈握着扇柄的手攥得越发紧了,心中却微微着恼。
他怎么把他请来了?是故意给她难堪么?
席间宾客众多,开始有人窃窃私语。斛律骁亦笑道:“是啊,陆太常,既然济南王以为我是在故意拿乔,不若你与他们讲讲,我方才说的以扇掩面之风俗可对?”
陆衡之面色淡淡,看也未看新妇所在的方向一眼,自若一笑:“魏王所言不差,的确如此。”
他今日本不欲前来的,也拒了魏王府递来的帖子,然对方被拒后又递来了第二封,加之心系顾娘子之行事,即使知晓会遭人发难,也还是来了。
封述今日亦在席间,见气氛不妙,遂提醒傧相:“吉时已至,新人该入青庐,行沃盥、同牢、合卺之礼了。”
天色渐黑,新人入青庐,行交拜之礼。侍女端着食案来往于席间,一盏盏铜枝灯将庭院照得如同白昼,也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席间众人还未动筷,青庐之中,谢窈与斛律骁各自在侍女捧上的香汤中洗净了手,预备进行下一步的同牢之礼。席间,高晟宣始终没有碰食案里的菜肴之意,端着青铜酒爵,目光一错不错地望着青庐。
“陛下驾到——”
正是此时,门外却响起宦官的通报声。原是天子和中书监裴献到了,席间众人呼啦啦起身离席而拜,斛律骁亦放下手中竹筷,出青庐相迎。
“魏王叔不必多礼。”
天子披一袭玄色狐裘,年轻俊美的面庞在灯下熠熠生辉,“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朕和裴中书今日过来只为观礼,顺道讨上一杯喜酒喝。”
又冲席间道:“诸卿都平身吧,婚宴继续。”
原来事到临了,裴氏又不大想来了,称病不出,只派了叔父裴中书来送贺礼。
今日这戏正愁天子不至无法开演,所幸长浟是及时赶到了,斛律骁扬唇一笑,同天子寒暄了几句,复又回到青庐之中,同新妇继续被打断的同牢之礼。
“我们继续。”他对谢窈道。
竹筷探入拿碧玉似的菜叶点缀的漆碗,二人各自夹起一块烹煮得香气流溢的猪肉脍,斛律羡便是在此时自廊下奔来,急切地阻止:“等一下!那肉有毒,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