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为你掏心掏肺,你那颗帝王之心很多女人都盼着跪着渴求着,怎么,皇上还嫌不够吗。”
皇上见皇后情绪这样激烈,不由蹙眉:“弘晖已经夭折许多年了,之后这么多年夫妻,你竟然一直为此怨恨于朕。”
皇后垂下眼眸:“皇上,我不是怨恨于你,其实我是恨着我自己,恨着老天爷,恨着一切,我不想让你痛快,仅此而已。”
她再次抬头看着皇上:“失去弘晖后,只有我自己在痛苦,你跟李氏一个接一个的生儿子,后来又跟年氏一个个的生孩子。皇上为了你跟旁人的儿女出生而欢喜庆幸,夭折而悲痛不能自持,却从来想不到给你的嫡长子,给弘晖追封一个亲王,给他世代的贡奉。”
皇后忽然一笑:“其实李氏的孩子,年氏的孩子一个个都死了的时候,我看着那些孩子们觉得可怜,看着皇上难过至此却又有些欢喜:人都是这样,不切肤不知痛,皇上您这些年一次次体会的丧子之痛,便是臣妾从弘晖夭折起,就再也没有变过的心情。”
皇上立在榻前,似从不认识这个与他做了近四十年夫妻的人。
他一直以为,皇后,纵使不能对他体贴入微,但也曾是个最恰当的福晋,合格的皇后。
可她原来怀着这样深重的怨恨。
皇上心中暗疑陡生:“你害过孩子吗?年氏的孩子一个个早夭,与你有没有关系。”
皇后抬着头,也看着面前几十年的夫君。
哪怕被自己倾尽怨恨,皇上也仍然负手立在跟前,仍旧是一个帝心如渊的天子。
皇后疲倦地摇摇头:“不,我不但没有害过孩子,也没有害过任何后宫的女人。我只是看着她们,我看着她们为了你的恩宠惊喜悲伤,看着她们心碎,看着那些可怜的孩子,跟弘晖一样小手小脚都冰凉地躺在那里。”
可这样的事情,也让她觉得难过,当年王府里,她目睹年氏为了福宜的夭折而那般悲伤,皇后也恍如撞入自己多年的噩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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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二人最后又说了什么,也终究是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宫中旁人只知道,皇上自二月初六去过一趟后,就再也没有去探望过病重的皇后。
二月十九,圆明园再次响起云板之声,皇后薨逝了。
且说大清的典仪在康熙爷一朝得到了极大的完善。
太皇太后、太后、元后、继后、皇贵妃,在先帝爷一朝,都有过薨逝的旧例,此番皇后过世,礼部便有所凭依,按着昔年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的旧例往上报。
与皇上对怡亲王丧仪的亲力亲为不同,对于皇后的丧仪,皇上似乎觉得礼部办的妥当极了,全部给予批准。
皇上唯一做的事情,便是没用礼部呈上的谥号,而是亲自为皇后择了谥号为‘敬’字。
大清的皇后谥号第一个字皆是孝字。
乌拉那拉氏皇后有过许多身份:四阿哥福晋、郡王福晋、雍亲王福晋、皇后,最终定格为孝敬皇后。
宋嘉书为贵妃,自然带领内外命妇举哀。
与先帝元后不同的是,孝敬皇后并没有停灵于坤宁宫,皇上的意思,就在圆明园停灵便是。且皇上并未露面,只道自己悲痛过甚,太医让他好生休养,实在精力不足,便未曾于皇后丧仪露面。
从大清开国来,这还是第一回。
先帝爷哪怕有过三个皇后,每回皇后薨逝,他都是辍朝五日并亲自出席的,可皇上一面以圣躬不安为由并不肯出席皇后丧仪,一面却并未停朝,仍旧宵衣旰食的处理政事,就难免让人犯嘀咕了。
连耿氏都道:“当年皇贵妃薨逝的时候,皇上还停朝两日呢,怎么如今正妻过世却……还不肯出席皇后娘娘丧仪。我说这话姐姐别吃心,我不是忘了皇后曾经刁难过姐姐那两年,只是觉得,皇上这样,未免让人觉得这夫妻白做了。”
宋嘉书将手下的单子分给她:“所以咱们多上些心吧,宫中人最是会看皇上的脸色,皇上不理会,若是咱们再不管,皇后娘娘后事出了纰漏岔子,倒也辜负了这些年相处之情。”
耿氏又把话题转回来道,开始对宋嘉书表示诧异:“姐姐当真是难得的好人,要说前些年,皇后娘娘给咱们发年终银子的时候,姐姐记着她的好肯在皇后娘娘丧仪上用心也就罢了。可这两年皇后娘娘也没少为难你,姐姐居然还肯前嫌尽释为皇后娘娘操持?”
宋嘉书停下手里的笔。
好人?
耿氏这样说她,懋嫔这样说她,甚至连皇后娘娘都说她太过心软。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心软,不是老好人,只是不在乎。
就像皇后娘娘叫住她问的最后一句话,问她知不知道皇上在磕丹药。
其实这宫里,现在没什么消息是她不能知道的。
可她很清醒,也很明确的选择了自己的路:她不会冒着被皇上厌恶的风险,去劝谏皇上不要服食丹药。
就像她不允许弘历去劝皇上杀曾静。
这都是皇上铁了心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