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白南的性格极容易被人牵着头走,利用了去。
宋嘉书便劝她:“我知道你的家世,虽是包衣出身小选入宫,但家里并不穷困,反而阿玛和哥哥都领着内务府的孥币,做些皇商的生意,家里也是有产有田的,家里嫁妆都给你备好了,只等着你出去说一门好亲事。”
“你就出去吧。我虽也舍不得你,但更不愿耽误你。”
白南眼泪几乎流成了河。
“你放心的出去,好好过你的日子,便是我们彼此的缘分了。”
白南哭的稀里哗啦的磕头,相处多年,她自然能听得出来自家娘娘是真心的,于是道:“奴才笨拙,这些年亏得娘娘宽和,从不曾打骂奴婢,更待奴婢跟自家人似的。这回天大的恩典,娘娘也想着奴婢。”
她昏天黑地的哭了一场,眼睛肿的像只金鱼。以至于出门洗脸的时候,都得白露引导着她,才能不撞在柱子上。
等白南出了门,宋嘉书才转向白宁道:“白南总是念叨她的家人,可白宁,我从不曾听你说起你的家人。便是年节下,你也总是淡淡的毫无挂念之意。”
白宁脸色平静的跟没有这回事儿一样,斩钉截铁道:“奴婢是不出宫的,便是到了年龄,也准备求了娘娘在宫里自梳了做嬷嬷,这会子娘娘既然问起来,奴婢便先求娘娘的恩典了。”
说着就跪了郑重磕头。
宋嘉书扶她起来,只道:“你若说的明白,果然家里待你不好,我自然都依你,不逼你出宫归家。”
白宁眼睛一亮,便将自己的情况和盘托出。
宋嘉书听完,就想起圣经里的名言: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重男轻女,剥削女儿补贴儿子的父母,哪个年代都有,而这个封建社会只能是更多。
白宁的父母就是这样。
但幸运的是,从小被父母灌输‘生你出来就是为了伺候弟弟过得好;有什么好的不能自己留着都要给弟弟,否则就是不孝’这些奇葩思想长大的白宁,没有变成一个被洗脑的扶弟魔,反而成为了一个罕见的拥有反抗思想的人。
她常常在心里顶一句:凭什么?
“不瞒娘娘说,当年在王府里,他们便让我把所有的月例银子和得了的赏赐都交出去,留给弟弟娶媳妇。每回到了宫人见家人的日子,旁的父母都问问过得如何,我的爹娘先问我,最近的月例银子攒了多少,然后喝骂着怎么又那么少!”
“及至进了宫里,他们就更高兴了,听说我能服侍熹妃娘娘,就常对我道让我讨好娘娘,多要些赏钱。甚至有一回跟我说,宫里的娘娘们首饰和金银都是堆成了山,少一两件也未必发现了的。居然想叫我偷娘娘的东西折变了银子给他们。”
这就是典型的又蠢又坏,也根本不在乎女儿的死活。
白宁面露不屑:“我只告诉他们做梦!若下回再敢提,我就告诉娘娘和阿哥,让五城兵马的人上门抓弟弟去坐大牢,他们方不敢再说了。”
宋嘉书见白宁不是受气包小可怜,就道:“宫女每两月可在顺贞门见一见家人,但从此后,你只说我是个严苛的主子,不许你见家人便罢了。”这种家人,也很不必再见。
白宁笑嘻嘻:“娘娘放心,我早就这么说了!我所有的钱一分也没给他们。所以娘娘可别早放我出宫,别说现在不出,便是到了二十五岁我也不出宫,直到我弟弟三十也娶不上媳妇,那一家子又懒又偏心的都吃不上饭才罢呢。”
“好姑娘。”宋嘉书点头,从桌上拿了个苹果递给她:“这是代表智慧的果子,你值得。”
白宁眼睛更亮了:这个年代,父母就是天,不孝就是最大的罪名。自己揣度着娘娘的意思不像生气要责骂自己,才大着胆子说了这些话,没想到娘娘居然支持她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白宁心道:若是能跟娘娘一辈子在一起,应当就是她一直渴求的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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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此时,宋嘉书还不知道,自己与白宁的一段对话会在不久的将来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毕竟与朝上大事比起来,宫女太监的小事,似乎是芥子微尘一般。
朝上,皇上终于定下了对年羹尧及年家的最终惩处:年羹尧因大罪九十二款,处以极刑,皇上特念旧功,准其于牢中自尽。年羹尧之子,尽数流放边境,终身不得宽恕,年羹尧一脉子孙再不许为官。
与年羹尧往来过密官员,皆发配于披甲人为奴,其中罪行比较恶劣的,比如写书夸年羹尧的汪景祺,就被推出去砍了。
整个十二月份,在往年是期待过年的喜气洋洋的腊月,在今年确实风声鹤唳的审判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