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意识告诉岑穗, 她正处于梦境之中。
她低头, 看见自己□□的双足。和成年女性所拥有的38码脚不同,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双洁白莹润的小脚。
——一双属于三岁小女孩的双脚。
她怔怔地看向四周,出现在她眼前的, 并非是属于二十八岁的玩偶设计师岑穗的精致而优雅的单身公寓, 而是属于三岁的岑穗……与她的父母,所居住的城市里的两居室。
脚趾落在地板上的感受是如此真实,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发出一声痛呼。
门外传来连续不断的争吵声,岑穗知道,它们来自于自己的父母。
没有人比岑穗更记得这场争吵……这场争吵导致了父母的离婚, 导致了母亲把自己带走,也导致了自己一生命运的改变。
那段山村生活为她的人生打下了深沉的印记, 在这之后, 无论她走到哪里、去往何处, 那股因贫穷和闭塞所造成的的土气与自卑感, 都始终挥之不去……
可是……她分明已经二十八岁,怎么还会回到自己三岁的时候?
真实的痛感……真实的触感……岑穗低着头,听着门外的争吵声一声比一声更高, 难道……
她,重生了?
沉浸在思考中的岑穗没有注意到, 一个猩红的数字, 此时正刻在她的耳后……
“7”!
“想象力还是很丰富嘛。”房间外, 撑着黑色雨伞的年轻人注视着玻璃窗内的景象,笑了笑。
天空中没有下雨,他却撑着那把黑色的长柄伞。年轻人穿着一身深黑的西装,衬得他身材颀长,他的胸口,则别着一红一白两朵纸花。
一个人的胸口别着两朵纸花本该是一件相当滑稽的事,年轻人的神态却相当自若,就好像这是什么特定的仪式。不过即使不别这两朵纸花,他撑着黑伞、肩膀上还坐着一个布娃娃的姿态,便已经足够怪异。
街道上人来人往,却仿佛没有一个人能够看见他。若是有一个人能看见他这样的姿态,要么觉得他是一个疯子,要么觉得他是一个魔术师。
“一般来说,穿黑色西装,不是参加喜宴,就是参加葬礼。”年轻人自语道,“你说这一次是喜宴,还是葬礼呢?”
坐在他肩膀上的布娃娃没有说话。她凝视着梦境中那名憔悴而温柔的中年女子,抿紧了嘴唇。
“很想跑过去抱抱她,对吧?不过很可惜,她只是一个幻影。等你成为红衣之上的恶灵,你也能够拥有制造幻影的机会,不过幻影始终是幻影。”年轻人道,“让我们继续把目光投向这场仪式的主人吧。”
在两人的注视下,房间里的小女孩从床上跳了下来。她拖拉着拖鞋,小快步地跑到了正在争吵的中年男女之间,然后……
她抓住了中年男子的手臂,仰头看着他,眼泪盈盈,嘴里说着话。
“看来又是一场葬礼。”
年轻人兴味索然地耸了耸肩。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第七次,依然是这个结局。”
布娃娃没有说话。
“走吧,这个场景结束了。”年轻人撑着伞道,“下一个场景是三年后……用自己的梦境编造能力,来排练‘重生之我是岑穗’这部电视剧,还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他的肩膀上越来越沉,玩具娃娃不会哭泣,年轻人却感觉到了越发沉重的悲伤与凉意。他微微转过脸来,笑着道:“怎么?终于开始为自己的策略而感到绝望了?”
“你想要得到岑穗对于她母亲的悔意,为此,我按照你的要求,编织了六个以‘重生之我是岑穗’为蓝本的,岑穗的梦境。”年轻人道,“每一个梦境里,由于岑穗不一样的选择,都会出现不一样的人生。而你,想尽办法让不同状态的岑母出现在梦境之中,以获得岑穗‘忏悔’的情绪。”
“第一个梦境里,你走了一条很常见的路。岑母没有被淹死在小学岑穗家附近的河道里,而是活了下来,继续操劳,直到岑穗高中时,终于积劳成疾,因绝症而亡——你觉得母亲因付出、劳苦与重病去世会让岑穗感到忏悔。正所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式的感动人心。然而她坐在房间里,用手机和恋慕的男同学聊天,只觉得母亲的咳嗽声吵闹。”
“第二个梦境里,你改变策略。你觉得岑穗未曾忏悔是因为她不曾为人母,因此,你让岑母活到了岑穗成家立业时。然而婚后的岑穗却只是抱怨贫穷的母亲为她拖了后腿,让她没办法嫁入豪门,并理所当然地让母亲承担教养外孙女的职责。你于是让岑母因过度劳累、重病而死,死前因舍不得浪费钱拒绝了手术的机会——你以为这奉献的一生能够换来她的忏悔。然而事实是,她只是为母亲死后便不用支付的后续医药费,而松了口气。”
“第三个梦境里,岑穗嫁入了豪门,却不肯让自己的母亲出现在结婚典礼上——一个满手老茧、又穷又丑的女人,怎么配当她的母亲接受宾客的敬酒呢?你让岑穗饱受丈夫出轨、婆婆刁难之苦,被夫家抛弃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