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陡然间凝固了。
江虞沉着脸推开怀里人, 转过身去,端起水果酒抿了一口。
舌尖滋味清甜,一点酒精的微辣刺着神经。
那一推力道不轻, 程苏然险些跌下椅子,幸而手快, 扶住了边缘。她愣愣地望着那背影, 眼神茫然, 但很快反应过来——
她又说错话了。
一盆凉水从头泼下来,冰冷的滋味浸透心底,让她瞬间清醒。
从最初到现在, 这些日子相处以来, 无论她多么努力想要摸清姐姐的脾气, 都只能触碰到表面皮毛。她仿佛走在一条埋藏着无数地.雷的泥土小路上, 战战兢兢,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踩中一颗,被炸得粉身碎骨。
可即便如此, 她也不愿意停止探索,冥冥之中,她能感知到,有什么东西牵引着她靠近。
程苏然定了定心神, 冷静下来, 安慰自己没关系。
至少姐姐主动向她解释了白露的身份呀。虽然,还是很介意上次在办公室看见的那个吻……
她喝了一口饮料,拿起剩下的华夫饼小口小口地吃, 又尝了一块西多士, 挖了一勺布丁, 甜味塞满了唇齿间, 心情豁然明媚。
微凉的夜风拂过庭院,摇曳着青竹叶子沙沙作响。
江虞斜靠在长椅上,长腿交叠,眼皮微垂,手中的酒杯已经空了,仍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仿佛雕塑。
脑海中闪过纷乱的画面,明明已经久远,想起来却依然像是发生在昨天。
十九岁是她命运的转折点,不错,人人都可以看百科,人人都知道她在那个年纪孤身一人去巴黎闯荡,人人都钦佩她的勇气,称赞她吃得苦中苦,艳羡她成为人上人。
但没有人知道,在十九岁车轮碾过的昨天,十八岁,她被扒了一层皮后才从“地狱”爬出来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会考上理想中的大学,选一个有前途的专业,按部就班地读书、毕业、工作,一辈子独身到老。
高考那天,她被冰冷的铁链拴在房间里,哭喊、挣扎,无济于事,手腕被磨破了,殷红的血渗出来,没有人理她。
别人在考场上奋战,她在家里绝望流泪。
别人查分数填志愿,她收拾行囊滚出去。
从小县城到大城市,路途遥远,她拿着高中学历,偷偷存的两百块钱,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
没有然后了。
过去了。
十九岁确实很小,在外闯荡确实很辛苦,但她没上过大学,答不出自己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金丝雀有资格过问她的私事吗?
真是不听话……
江虞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缓慢吐出来,心绪渐渐平复,她放下酒杯,转过身。
小朋友正在大快朵颐。
华夫饼吃完了,碟子里还有两块西多士,她捧着布丁,因那杯子是圆锥形,底部很窄,要吃到最后一点点必须用勺子使劲挖。
她小脸微鼓,努力地挖呀挖,活像一只贪吃的小仓鼠。
可爱极了。
江虞看着她,嘴角情不自禁往上扬,心一点点软下来,生出了悔意。
今晚不知怎么回事,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会儿高涨,一会儿低落,或冷或热,仿佛有无数个灵魂抢占着她的躯体,打了起来。
她是不是又吓到小朋友了?
想是如此想,但她身为金主,是不可能主动向情人示好的,而一个合格的情人,必须主动讨好金主。
江虞静静地凝视着女孩。
似乎是感受到了目光,程苏然抬起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姐姐……”
她心脏猛缩,顿时紧张起来。
江虞只看着她不说话。
两人沉默对视。
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融化,荡漾着柔光。
那瞬间,程苏然好像看懂了,她放下布丁杯,用毛巾擦了擦嘴巴和手,乖乖走过去。
还没等坐到腿上,江虞就迫不及待抱住了她。
“姐姐……”
“嘘。”
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埋脸在她颈|边。
程苏然抿住了唇。
薄薄的皮肤下是滚烫的血管,脸挨着,能感受到生命的气息在里面跳动,江虞闭着眼,轻吸了一口气,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