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未悬一开始绝没有想着要将薛慈带进自己的家里。
要不是这条巷子实在太乱, 薛慈又生着那样一幅出挑样貌,薛未悬怕发生些自己也难以阻拦的意外,才这样慌乱匆忙地领着薛慈回到自己的私人领地。
那是靠近巷尾处的一间窄屋, 只有一居室, 破败的红色木门, “吱呀”着一推就开。里面物品简陋到干净的地步,倒是没什么灰尘或者气味,只是物件相当陈旧了, 恐怕连住在巷中的小偷都不愿意光顾他的浪费时间。
天色还亮, 但是屋中没有窗户,木门一锁上, 便不见光。薛未悬神色有些严肃地摸到门边, 拽了一根拉绳, 镶嵌在头顶的灯泡明明灭灭地闪着光芒, 灯丝滚烫,几秒后才稳定下来。
薛未悬舒了一口气, 却又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要是他知道薛慈会进到他家里, 他应该会抽出时间打理一下这过于破败的房屋, 至少会换一个好用点的新灯泡——不,他一开始就不会把自己的地址告诉薛慈,让他过来!
薛未悬后知后觉地看向薛慈。
少年在暖橘色的灯光之下,肤色更如玉一般柔白, 黑沉的睫羽轻轻颤动,最后那双漂亮的眼锁定在薛未悬的身上。
薛未悬微怔了一下,才想起来恶声恶气地问他:“你到底有什么事?非要见我?”
狭窄居室里, 暖色光束之下, 甚至可见被照亮的细微灰尘, 薛慈的神色在这样环境下却依旧平淡沉静,他拿出了被他随意放在背包的合同文件。
只有薄薄几张纸,还带着仿佛新印刷上的油墨香气。
薛慈将那几张纸递到了薛未悬的眼前。
有些事的确是要面对面谈才行的。
“和我做一个交易,”薛慈说,“你可以看一看合约内容。”
……合约?
薛慈又要他做什么事?
别又是像之前那样,无厘头的让他去和薛浮见面什么的……
薛未悬其实很抗拒,但是想到压在自己身上沉重的债款,女人在病床上日益消瘦的脸和黯淡浑浊的眼,他还是无所谓地笑了一下。
虽然那笑容更像是木偶牵动了一下唇角似的惨淡。
这小少爷出手阔绰,他实在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好啊。”薛未悬说,“薛小少爷又有什么指教?”
他接过了薄薄纸张。
薛未悬虽然初中读完就辍学,但他脑子其实并不笨,甚至还很聪明,常用字都是认得的,这里面部分的法律条款也认的清楚。但他读起来还是非常缓慢、非常艰难,不是说里面的条例有多内容艰涩——
薛未悬看完最后一条内容,神色已经从最初的惊愕变成了相当的混乱。
质疑、困惑、警惕。各种情绪在他面容上交织闪现,薛未悬难以想明白薛慈为什么要给他这样这样一份合同。
不是说里面的内容多耸人听闻,而是从表面上来看,薛未悬完全没能从里面看出薛慈的获利点,他还没有见过这样毫无压榨意图的甲方。
这份合同太不合理了。
上面写明,薛慈将在未来的七年内,支付足够薛未悬母亲治疗、用药、养护的医疗费用;支付薛未悬重新复学,从高中到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
薛未悬并不奇怪薛慈知道他的情况,毕竟这玩意都不用调查,问问周边邻里都能得到答案,它无比清晰地扎中了薛未悬致命的弱点,虽然里面关于复学一条显得有点怪异,但它的其他方面,都完美的像是糖裹砒.霜。
有这样一份契约在,就算要薛未悬出卖自己的灵魂,他大概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签下,谁叫哪怕是他的命,都不够换来这样的酬劳。
但偏偏就是薛慈要他付出的代价……太低了。
不,不应该说是低,而是匪夷所思。
薛慈要求他所支付的代价,是在毕业后的二十年内,将薛慈七年内付出的金钱等额归还——因为货币贬值和购买力的降低,不收取利息其实已经相当于亏损了。
还有一条附加条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