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钟粹宫归来天已不早了, 星璇下了一窝丝的细面,浇了羊骨高汤与娜仁奉上,另有奶饽饽、脂油糕等两样软和点心并两碟小菜、一小碗羊骨萝卜汤, 不算预备得十分精细,却很合娜仁的口味。
娜仁心里记挂着另一件事, 尚未拾起筷子, 却见星璇拉起琼枝的袖子, 对她道:“琼枝姐姐奴才可管您借走了,随着您折腾了一天, 只怕琼枝姐姐也饿了, 我那里还有好汤, 热乎乎地喝下去, 也歇一歇。”
琼枝放心不下娜仁这边,刚要摇头, 娜仁却道:“就去吧,福宽也去吧,我这里又不是没了人就不成了。素日你们也不干撤桌子的差事, 下去吃一口吧。这会子也没什么事儿了,都去歇一歇。”
她都开口了, 琼枝自然不好拒绝, 福宽站出来笑盈盈地道:“奴才可是沾了琼枝姐姐的光了。”
“去吧去吧!”娜仁摆摆手, 故作不耐。
琼枝一时失笑,也知道她的心, 只觉心中热乎乎的, 便笑着点点头, 拉着福宽与星璇去了。
她们退下了, 殿里也没几个人了, 娜仁招招手示意乌嬷嬷在炕上坐下,她只将手上整理着的丝线团好收在炕柜里,自在脚踏上坐了,微微仰头看着娜仁,笑道:“知道您担心琼枝,等晚上,我去劝慰劝慰她。其实这孩子没有您想得那么脆弱,她额吉的事儿……虽说放不下,也不会让她一辈子耿耿于怀。她是个看得开的人。”
“原生家庭的伤痛是会带着一辈子的……”娜仁黯然道:“是忘了那一茬,竟然把她带去钟粹宫。”
乌嬷嬷也习惯了她时不时言语怪异,多少会意,便笑着道:“您也不知道马佳小主会难产啊……况且老奴虽不懂您说的那些,却知道琼枝未必有那么脆弱。这么多年了,都是她照顾您,您忽然拿她当玻璃人似的,反而让人觉着好笑了。”
“再刚硬坚强的人,也是需要安慰和照顾的。”娜仁拾起筷子拌了拌面条,轻叹一声,只对乌嬷嬷道:“您睡前去看看她吧。”便闷头吃面,不再言语。
这几日天虽冷了,但因琼枝的事,娜仁也没留人,她却百般不放心地,又捂了汤婆子在娜仁炕上,又再四问:“您真不用奴才留下陪着?”
“不用啊!”娜仁卷着锦被在炕上滚了两圈,脚蹬在汤婆子上,眨巴着眼睛伸出手臂:“不过若是咱们琼枝大美人想留给我暖被窝,我倒是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琼枝一时忍俊不禁,摇着头把她的手臂塞了回去,又替她掖了掖被子,道:“快睡吧,外殿有人,若是后半夜冷了,只管喊人进来加被。床头的暖壶注的是滚水,约莫能热到明儿四五更天,旁边的杯子是干净的,渴了只管自己倒水喝……”
她好不放心,林林总总叮嘱了许多,娜仁俱都点着头答应,眼巴巴地看着她将银红百蝶穿花的床帐子放下,又透过纱幔看着她将落地罩那边一层纱幔也放下,这边俨然成了一重小天地,独她一个人。
长叹了口气,娜仁卷着被子又滚了两圈,然后心不在焉地开始吐息运气。
也不知道这玩意到底有没有那么神乎其神,但她确实是觉着现在的身体素质比上辈子同龄时好出不知多少,且练着吧,反正能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琼枝安排好内殿种种,将西暖阁这边的重重纱幔仔细落下,又叮嘱了外殿值夜的宫人一番,又绕着正殿外廊子走了一圈,确定种种布置无误后,方回了自己屋里。刚一凑近,见屋里亮着灯,便觉不对,推门一看,原是乌嬷嬷坐在她屋里椅子上,听见声响笑盈盈地抬头来看,倒叫琼枝心里好笑。
“您还真过来了,我哪里有那么脆弱呢?”琼枝忙要涮杯子与乌嬷嬷斟茶,乌嬷嬷笑道:“你就别忙了,我还能亏待了自己不成?”
她抬起手边的茶杯一晃,与琼枝看了知道,原来她在琼枝这也不见外,方才已自己沏了壶茶,等琼枝的空档又吃了半杯,这会反客为主地,又给琼枝斟了一杯。
琼枝惶恐,忙道:“您快别忙了。”
乌嬷嬷笑道:“是主儿让我来开解开解你,她懊恼自己忘了你额吉的事儿,昨儿带你去了钟粹宫。”
“主儿也没有先见之明,怎会知道马佳小主会难产呢?”琼枝轻笑着摇摇头,“我不过是有些感慨,您说女子生产便如同阎王跟前走了一遭,昨儿夜里,马佳小主若不是运气好,只怕……咱们主倒是不生产得好。”
乌嬷嬷拧眉,“你这就是小孩子想法了,女人哪有不生孩子的呢?若是没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