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虞央愕然抬首。
离渊不知何时摊开了手,虞央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只见掌心上似乎放着一些皱皱巴巴、蜷缩着的焦黑之物。
好像是几朵花瓣。
“我曾几次下凡,途径九州,甚至那日天缘大阵忽然出事前,我亦曾试图下凡。”
“可我还是没能找到她。”
分明是这般沉重的事情,离渊却能这样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轻巧的好似不过在谈论一朵花的枯萎。
真是奇怪,明明这样连旁人都觉得悲伤的故事,作为当事人的离渊,居然像是半点察觉不到难过。
可分明的,虞央却又能感受到面前人浑身都散发着无望的孤寂,像是无妄之海的黑水,从不会?轻易起波澜,旁人看去,只觉得一片绝望的沉默。
虞央眼中满是困惑:“所以你接受了她的死亡?”
“你知道么?”离渊收拢手掌,“近日凡间兴起了很懂有关天界的话本轶闻。”
他语气淡淡,唇边却有着笑?意:“其中有些,便是我和她的故事。”
有谁竟如此大胆?!居然该编排九重天的帝君!
虞央先是微不可查的皱眉,而后忽而了悟。
“没有你的同?意,断无人敢如此。”她笃定,旋即又感到疑惑,“为何如此?”
为何如此?
离渊捏紧了手指,骤然放开,疼痛感?于心间蔓延。
小花仙离开前,曾笑着对他说,让那些仙官千万别将她写入史册。
可离渊偏不要。
他想要所有人记住她,记住自己与她的纠葛,记住曾经有这么一段往事。
哪怕有会?被编撰戏说,哪怕会?因此受人编排指责,哪怕会?沾染上丝丝缕缕难解的因果。
在所不惜。
离渊想要宁娇娇存在,哪怕她神魂俱灭,他也要千方百计让她存在于这红尘烟火。
小花仙这般喜欢凡间,自己便陪着她留在凡间的戏说话本中。
他们的爱恨嗔痴,旖旎情思会?千秋万代地流传下?去。
或许这样,也能算作一种永恒相伴。
虞央见离渊
长久不语,轻声猜测:“难不成你还是不信她已经死亡?”
所以才让凡人传颂,作千万种结局?
这一次,离渊没有沉默,他看向了虞央,道:“所有人都和我说她死了。”离渊不知想起了什么,停顿了片刻,继而浅笑?。
“她死在你们所有人的口中,死得轰轰烈烈,又?栩栩如生。”
离渊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不想忘记。
情魂暂时不能融合,离渊知道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他生怕自己忘记。
唯有疼痛最为清醒,最不会?让人忘记。
所以离渊一遍又?一遍地亲手揭开自己的伤疤,越是鲜血淋漓,越是让他心安不已。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正受着情魂的影响,却又第一次甘愿受其支配,于痛苦中沦陷。
而明面上,离渊风轻云淡,没有人能察觉到他的压抑在心中,正翻涌着的情绪。
虞央突然开始怀疑,她问道:“你是不是还未将……将它融合?”
离渊抬眸清清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既不应是,也未否认。
细碎的光从殿门外散了进来,有一束落在了离渊身上,恍惚间,虞央好似又看见了曾经那个白衣仙君。
清风为骨,明月作貌,温润疏朗的像是凡间早春之色,一见即是遇惊鸿。
见离渊不作答,虞央也不逼问,她只是摇头:“你变了很多。”
“如这件事放在以前,你一定会?同?意我的做法。”
用最简单的方式做事,将利益最大化,必要时不在乎所谓的手段。
这才是离渊,虞央一直以为他和自己才是同类人。
万事不经心,千秋如云机。
虞央还记得曾经离渊说,想要“千秋日月,万古长宁”,但现在,离渊却因一片焦土,和一个天后之位的试探,便彻底对她冷了心。
虞央想,纵然自己所欲所求甚多,也自认算是机敏聪明,可到底还是不懂这传说中的爱意。
而且,她也终于发现,自己也没想象中的,那般了解离渊。
“最后一个问题。”虞央抬起头,紧紧地盯着离渊,却是半天都没有开口。
离渊敛起眉眼,又?恢复那副清冷出尘的模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离渊,”虞央问道,“千年前我离开时,
你也曾如此么?”
离渊摇头:“虞央,你与她,无法相提并论。”
一锤定音。
虞央蓦然瞪大了眼眸,离渊却早已转身,没有给虞央任何反驳的余地。
她看着他的背影,如雪白发散在脑后,看上去当真像是凡间的雪色一样清冷孤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