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问得很奇怪,虞央却管不了那么多,兀自盯着离渊的眼睛。
离渊微扬眉梢,反问道:“你觉得,我做了什么?”
虞央闻言,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好友。
他们太多年未见了,虞央想,比起当初,现在的离渊变了太多太多。
他太冷了。
冷心冷情,用虞央的话来说,简直像是千年寒冰成了精。
即便唇边笑意温柔,也从不抵达眼底。
从前的离渊才不是这样。
从前的他喜欢花,喜欢草,喜欢鸟兽,热爱着大自然中的一切,甚至闲来之时还爱对着花儿讲话。
那时的离渊唇边笑意温柔,便是真的温柔。
一袭白衣,温润如玉,配上一柄折扇,每每他们一起下了凡间,他都是最惹眼的那个,不知成了多少人的惊鸿一瞥,从此以后春闺梦里,再难相忘。
所以——
“——你在逼出魔气的同时,剥离了自己的感情?!”虞央简直要被自己的揣测吓了一跳,尤其是见离渊眉目敛起,并未否认时,更是恨不得跳进他的脑子里将他摇醒。
“你在做什么?!离渊!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抽离了所有情绪,便没有了对天地万物的感知!”虞央快被离渊气疯了,连手中买的臭豆腐凉了,都忘记放入储物袋内,“更何况,你还会——”
“我知道。”
离渊难得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眼睛却看也没看虞央,他侧首,遥遥望着天空。
漫天雪色,飘飘摇摇,像是要湮灭一切人间过往。
到底是多年好友,纵使虞央再想掰开他脑子看看是进了多少水,才会做出抽取自己感情的事,也不会对着这样一个‘残废’出手。
冷静下来后,虞央倒也有些明白了离渊的选择。
当年天帝之位的更迭并不算是平稳,光是谈论起那场神魔大战,都能令不少知情的老仙噤若寒蝉,浑身颤抖。
血流成河,伏尸百万。
彼时喜静爱洁、厌恶打打杀杀的离渊,被天帝最宠爱的小儿子算计去了神魔边境。
一次算计成功后,那小王子竟还不满足,居然勾结魔族企图刺杀当时在神魔边境驻守的离渊。
本来这计划根本不可能成型,谁知离渊的亲生母亲恋慕着当年的魔尊,甚至满口胡言,不惜将污水泼到离渊身上。
在权力与欲望的交织下,一切阴谋竟都不显得荒谬。
来自亲生母亲的背叛实在令人猝不及防,分明是离渊打了胜仗,却被天帝于正殿当众羞辱,硬生生夺回了兵权。
一时间天宫谣言四起,蠢蠢欲动的魔族当然借此机会想要大干一场。
饶是如此,当年的天帝竟还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时的离渊在被父亲、弟弟、母亲接连算计后,不仅没有消沉,反而凭着一股狠劲,再不听令,不声不响地将气焰高涨的魔族大军杀得溃败。
也是在那最后一战中,已身受重伤的离渊轻信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他以为对方还对自己有那么一丝亲情爱意,却因此中了魔族的圈套,误引魔气入体,错手杀了一直支持他的好友虞央。
确实是他的错。
……
虞央没有再说话,她看向了离渊。
离渊仍没有回望。
当年的战争结束后,离渊甚至不敢回想。
在这场战役中他实在失去了太多,亲友师长,生离死别,几乎成了离渊的心病。
更何况,除了他之外,还有千千万万个‘他’。
离渊身上的魔气并非没有别的法子除去,只是等得太久了,而他却等不及了。
那一场神魔大战将让凡间沦为战场,草木凋零、人丁稀落。
再次踏入凡间时,全然没有了往昔的繁华喧闹。
哪怕时隔近千年,离渊仍记得那时的情景。
有踏足于血海企图度化妖魔、却终被心魔所困的僧侣。
有试图救人,却连累亲生女儿同患时疫的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