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东旸、土文秀是何许人,令尊应该是知晓的,用刘东旸为先锋,已经让兵部有些不满了,现在又推荐祁炳忠为宁夏总兵,令尊还是太孟浪了一些。”
齐永泰语气平缓,方正的面孔上没有多少神色,“这种犯忌讳的事情, 一次两次可以,多了,就会反噬了。”
能得齐永泰这么说,冯紫英也知道这是看在自己份儿上才会说这等推心置腹之语,这是有人在质疑了。
兵部尚书张怀昌是辽东出身, 一门心思都是要剿灭建州女真, 对边镇武将们只要有本事,都素来放得比较宽,而这种事情也还轮不到徐大化来插言,那对自己老爹有看法的不问可治就是李三才了,或许还有左都御史张景秋?
“多些齐师提醒,弟子会去信提醒家父。”冯紫英点头行礼,“家父在和学生信中也提及说甘宁二镇将士作风剽悍,但军纪散漫,加之对朝廷冷遇三边素有怨气,若是能以战事来磨砺二镇将士,给予其战场立功的机会,也算是得其所哉,……”
齐永泰微微颌首,三边四镇历来是最清苦的,朝廷财力有限,素来是先保证蓟辽,再是宣大,最后才是三边, 三边将士为此不满也在情理之中。
当下南北战事即将开打, 冯唐将三边四镇军中情绪最激昂的一部分将士带出来, 既是一种疏导,也是一种要把好钢用在刀刃上的手段,既然老是埋怨朝廷不公,那现在朝廷就给你们立功的机会,只要能打赢,那么一切都好说,便是争取更好的待遇也能有底气了。
“令尊这般安排也有道理, 只是在用人上还需慎重,莫要授人以柄。”齐永泰只是提醒一下, 并无深究之意,那也不是他分管的领域。
当下内阁也作了分工,李廷机身体状况不佳, 一直卧床不起,叶向高主持全面朝务,方从哲则既要负责财政后勤, 还要兼顾分化拉拢江南士绅,而齐永泰则协助方从哲,同时要负责整个北地的稳定,李三才则协调整个军务。。
也就是说,现在的内阁有向战时内阁转话的趋势,齐永泰也从原来的单纯主管人事到现在还要兼顾北地后方安全了。
当然这也说得过去,齐永泰本来就是北地大儒,在北地威信很高,现在南北交战在即,北方稳定更是重要,尤其是在面临大旱可能对整个北方局面冲击的情况下,稳定住了这个大后方,军队才能安心向南征伐。
北地稳定的核心就是京畿安稳,而京畿的核心就是顺天府,就是京师城,所以齐永泰约冯紫英谈话也是理所当然。
“就目前来看,山陕的旱情影响可能会逐渐显现出来,朝廷已经派出了两拨巡按,分别前往山陕,督促地方落实赈济,朝廷也决定对山陕旱情地区免田赋两年,……”
齐永泰的话没能得到冯紫英的赞同,“齐师,这远远不够,山陕的贫瘠穷苦状况弟子是有所知晓的,靠天吃饭,大旱对许多地方影响太严重了,尤其是陕西,朝廷还得要想办法解决灾民生活问题,不能让其啸聚流窜,否则必定生乱。”
朝廷虽然口头上重视北地旱情,但是还是按照以往惯例来应对,主要依靠地方,然后朝廷派员督导,但今年的旱情严重程度大大超出以往,而朝廷却又恰恰是最虚弱的时候,一旦酿成前世明末那样农民起义风暴,那就危险了。
齐永泰还是很重视冯紫英的意见的,点了点头问道:“你觉得朝廷还能怎么做?”
“大旱带来的问题其实就是一個,无粮可吃,灾民吃野菜,吃草根,吃树皮,最后就只能吃白土,然后等死,到那时候与其被饿死,那就不如放手一搏,也许撬开士绅和官府的仓库,总能抢到点儿粮食,哪怕日后被官府拿住开刀问斩,总胜过现下就饿死,……”
没经过饿死的滋味冯紫英固然不清楚,但是却听自己父亲说过无数次,冯佐冯佑也一样谈过那等情形,真正到了那一步,人也就无欲无求,但求饱个肚子,刀斧加颈也顾不得了。
齐永泰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从外地运粮进山陕?”
“外地运粮入山陕,难度不小,而且消耗太大。”冯紫英沉吟着道:“只能说解决部分问题,当然,也很有必要,但是弟子以为,关键还是在本地。”
“本地?”齐永泰捋须默然,他当然清楚冯紫英指的是什么,本地士绅商贾。
“对,其实要说山陕遭遇大旱,减收绝收是真,但是不是就真的没粮了呢?”冯紫英自顾自地道:“我们都知道,其实哪一家士绅屋里没有存着够吃三五年的粮食?就是不肯拿出来罢了。其原因无外乎有几个,一是备自己一大家子用,二是想要卖个最高价钱,三是穷人没钱买,最后就是担心如果自己赈济了这些穷人养成习惯怎么办?”
齐永泰点头,自己这个弟子对人心揣摩还是很到位的,士绅商贾们当然不缺粮,宁肯放坏也不肯拿出来,其原因也无外乎就这么几个。
“但这一次不一样,大旱太过严重,他们想卖也没人买得起,而且他们应该知道三边四镇大军东调,山西镇大同镇两镇边军也是要打仗,这也就意味着整个北边儿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