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朱厚照病情加重之后,每逢三六九上朝的新制度,也已经被皇帝彻底抛诸脑后。
这货除了元旦、冬至等重大节日,平时根本就不去奉天殿,甚至十天半月都不回豹房。他长期窝在好山园,敦促改进火枪和火铳,闲得无聊就看勇士们摔跤打架——那地方环境比豹房还好,毕竟清代在此修建颐和园,非常适合朱厚照养生续命。
可惜,还是没能戒酒,有那自制力就不叫朱厚照了。
皇帝彻底不上朝,政事全扔给内阁和司礼监,不出问题那纯属痴人说梦。
张永自知年迈体衰,估计活不了几年,倒没再像以前那样,直接把府库的银子往自家搬。但是,这货利用掌印兼秉笔的权利,疯狂提拔自己的家人!
哥哥张富,弟弟张容,早在正德五年,就分别被封为秦安伯和安定伯。接着他们的锦衣卫职务,又很快转为世袭。如今,哥哥张富已死,张永逼迫后军都督府,把弟弟张容提升为锦衣卫指挥使(世袭,但无实职和实权)。
还有张永的几个子侄辈,全都成了锦衣卫世袭千户。
李应已经升为后军都督府右都督,掌锦衣卫事。面对张永批红盖印的任命文书,李三郎根本无法拒绝,一旦拒绝便是违抗皇命。
张永的外甥王瓛,以前冒功升为都督佥事,现在竟做了从一品都督同知(实权武官)!
王瓛疯狂贪墨京营士卒的粮饷,张容则对京郊百姓下手,肆意圈占民田无数。
科道言官都懒得弹劾了,六科的弹劾奏章,得经由通政司递上去,最终还是递到司礼监张永手里。都察院的弹劾奏章,胡乱转一圈之后,还是到了司礼监张永手里。
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有屁用啊!
王渊倒是可以见到皇帝,但以朱厚照的性格,根本就不会管这种事,打小报告只会平白得罪张永。
对此,王渊、杨廷和是一致的,两人都已经磨刀霍霍,只等皇帝死了就对张永动手——历史上,杨廷和联合张永、王琼,一起除掉江彬和陆完。但转头就直接翻脸,王琼被流放充军,张永被丢去看守皇陵。
如今张永还天真得很,一边提拔家人,纵容家人贪赃枉法,一边又暗中结交王渊、杨廷和,想左右逢源得一个善终。
“张督公,没有内阁拟票,你这道圣旨是违制的!”杨廷和冲到司礼监讨说法。
张永已经老态龙钟,一脸的老年斑。他见到杨廷和都不起身,只躺在椅子上拱手见礼:“杨阁老,这是陛下的旨意,你跟我说也没用啊。陛下在西北郊好山园,杨阁老可自行前往,请求陛下收回成命。”
杨廷和皱眉问:“可是王若虚怂恿的?”
张永笑道:“除了他,还能有谁?咱家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那铁路到底有何用处。”
杨廷和郁闷道:“那可是龙脉所在,哪能轻易动土?出了事,谁担待得起?还有工部,陛下都不跟吏部商量,就直接加了一个清吏司!”
张永悠哉哉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劝道:“杨阁老,你我都已经老了,半截入土的人,何必再跟年轻人争?这位王尚书,虽然年纪轻轻,办事却极有章法,定然不会胡乱施为。他是知道,你不可能答应在龙脉动土,才说动陛下直接发圣旨。此事不经过内阁,就算出了问题,也与你们这些阁臣无关。”
“我自然知道。”杨廷和说。
张永笑道:“王尚书此事毫无私心,否则就不会绕开内阁了。”
绕开内阁,直接发圣旨,固然能够快速修铁路。却等于给杨廷和递刀子,杨党完全可以拿龙脉说事儿,随便逮着一场灾祸就疯狂弹劾王渊。
但杨廷和就是不得劲儿啊,他快被王渊给搞疯了。
王渊一会儿合作,一会儿退让,一会儿又绕过内阁办事,所作所为毫无章法可言。杨廷和完全猜不透,王渊究竟想跟他合作,还是想跟他做对,又或者是井水不犯河水。
“罢了!”杨廷和拂袖而走。
张永突然开口:“杨阁老,听咱家一句劝,别再瞎折腾了。王尚书此人,其实很好应付。你在做官,他在做事,只要你不挡着他做事,他也不会妨碍你做官。”
杨廷和仿佛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同时又不愿承认。
什么叫你在做官,他在做事?
说得好像老子尸位素餐一般!
也正因为如此,杨廷和自命是社稷之臣,不觉得自己是个职业政客,才始终摸不清王渊的路数。
杨廷和冷笑,头也不回,边走边说:“张督公,我也劝你一句,把你的兄弟和外甥都看好了!否则,王若虚这个做事的,可不像我这个做官的好说话。”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张永与杨廷和,都只能看清对方,无法正确认识自己,就算知道也下意识的不愿承认。
张永愣了愣,等杨廷和走后,他突然唤来一个小太监:“告诉安定伯(张容)、王都督(王瓛),他们最近又干了什么糊涂事,尽量补救挽回,切不能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