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过于放纵,竟是穿透了后堂,一溜烟钻进了前面的大厅之中,接着还顺那楼梯一路朝上,把每个房间都全部灌满。
听到的人全部都是一愣,来这里也算是不少时日了,还从未听到过如此般恣意、轻快,无拘无束的笑声。所有人的心胸在听到了这阵笑声之后,骤然都变得舒畅起来,因为他们都能从这笑声中感悟到这发笑人在此刻是真正的快乐。不论他以前经历过多少艰苦,后面还要经历多少,这艰苦却是被这阵子笑硬生生的断成了两截。即便他在小碗之后仍旧会落寞,会遭受艰苦,会饱经风霜,但起码他也真正的开怀过,轻松过,欢乐过。这边已经是许多人一辈子都可望不可即的境界了。
有这样感触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二楼上的震北王上官旭尧。
他似乎也是个平淡如水的人。万事不萦于怀,便也为这没有什么过于澎湃和汹涌的感情。
昨晚夜里。
没错还是夜里。
对于开怀的人来说白昼与黑夜没有什么区别,更谈不上谁比谁更加重要,但是对平静的人来说,夜总是有些难熬。
白日的喧嚣,在夜里全都会隐去。
夜里的寂静,也不会遗留到白日。
即便有时候很晚了,楼下大厅中还会传来嬉笑怒骂,但只要耐心的等待,它们总会消失的。
震北王上官旭尧就在这种等待之中忘记了点灯,在椅子上静静的坐着,一直到这些沸腾全然退去。
夜是平静的,人也平静。
人的平静趋于夜的平静之上,却不能少有夜的衬托。
这就好像一个心如止水的人,可以在三伏天里,穿着一件厚重的棉袄穿行过闹市之中而不流汗水。但入了夜之后,即便也是在三伏天,身上仍旧穿着那件厚重的棉袄,却还是会把他冻的瑟瑟发抖。
窗外吹着风,可无论这窗子,还是房子,还是震北王上官旭尧面前的桌子,屁股下的椅子,都不是他的,也都是他的。
说不是,因为这里不是他的震北王府,而是老板娘的客栈,饭馆,杂货铺。要说是,却是因为老板娘这客栈,饭馆,杂货铺,开在了震北王域的鸿洲。而他,是震北王。当然也算是他的。
最终震北王上官旭尧还是在这间不知到底属于谁的房子中,点燃了一盏灯。
现在他倒是有完完全全,的的确确属于他的东西了。
那就是这盏灯发出的光。
夜里灯光比白日最亮堂的阳光更加能温暖人心,震北王上官旭尧把窗户微微的推开了一道缝隙,让这温暖的灯光顺着这道缝隙弱弱的倾斜出去。
这样做并没有想和窗外气清的月色互相比试,一争高低的意思。没人知道震北王上官旭尧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不但这么做了,还把灯盏朝窗前挪了挪。
明月高悬,月光也高悬。
都说月光似轻纱,薄薄的,慢慢的,飘荡下来,把人间的一切全都归结于平静之中,无所不用其极的传达出一种意思,三个字:该睡了。
可是灯光的出现,算是打破了这亘古不变的习惯。
与月光的轻薄想比,灯光是厚重的。
与月光的轻缓想比,灯光是急切的。
当这人间的一切都被月光笼住,归于沉寂,缓缓睡去之后,只有这灯光仍然在不紧不慢的流动,成薄片覆盖在它想要守护的人与物的身上。看上去或许很是粘稠,没有月光那般清丽,飒爽,但正是这样的粘稠,在这夜里,却成了唯一能与月光争锋抗衡的力量,也成了震北王上官旭尧这么一个平静的人,在平静之中,抗衡平静的力量。
就是这么一盏小小的灯,便能让他不用去穿上厚重的棉衣也不至于被冻得瑟瑟发抖。
刚才传入耳畔的李俊昌的笑声,和昨晚震北王上官旭尧的灯火却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却是比那粘稠的灯火流动的更急畅快,无拘无束。
在震北王上官旭尧还没有成为震北王的时候,他也经常这么笑。他自己曾经生活的过得地方叫做乡下,这着实是一个和奇怪的称呼。毕竟大多数人都会把这样的地方称作故乡,而乡下,无形之中就带了一种贬义。
上官旭尧离开“乡下”的时候,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轰轰烈烈,只是一女人把她满脸的泪水和因为哭泣所流出的鼻涕全都抹在了他的脸上。上官旭尧没有哭,他始终都是在笑着。没有笑声的笑,往往要比快怀大笑更加透彻。而他就这般笑着,让那泪水和鼻涕逐渐在他的脸上,凝固,干涸。
上官旭尧自始至终都不明白为什么那女人要哭,而那女人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如此决绝的想要离开。
后来,过了很多年。
直到上官旭尧很少能笑得出来之后,他才体悟到了当时离别之际,那女人的眼泪与鼻涕的含义。
上官旭尧第一次没有笑出声来的时候,是他的腹部中了一剑。
至于当时是个什么光景,又为了什么原因,他已经不记得了。
中了一剑,就是中了一剑,他是个人,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