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在膝盖上的男人, 平日总是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军装潦草的搭在身上,浑身上下寻不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伤口已经差不多愈合, 血液的气味却依旧浓厚的刺激着嗅觉。
在上战场之前, 香取遥和寻常的普通人没有区别,出生以来见血最多的一次唯有下厨切萝卜时,不慎割破了食指,出血量不多不少, 恰好将萝卜白色的表皮染红。如今回忆起来, 食指还有疼痛的记忆。
现在他的眼睛红肿着,眼泪一滴滴落在男人的脸上。作为男人哭泣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 可是忍住不哭对现在的香取遥来说太难了。
条野被眼泪的味道和落在面上的感觉惊醒,向来吐不出什么好话的嘴里,倒是难得说了句软话。“怎么……哭了?别怕……我会的带你离开这里的……”一段话说得零零碎碎,好像牵动到了伤口, 还能听到条野闷哼隐忍的声音。
伤太重了, 即便是条野身体的愈合力远超旁人, 一时半会儿还是无法行动。在充满各种干扰物的战场上, 将身为累赘的香取遥带出来还要解决追兵, 已经是拼尽了全力。体力也消耗到了极致。
两个小时前, 敌军突然袭击了香取遥所在的后方小营地,眼见着保护他的军人在枪林弹雨中一个个倒下。他没有太多的自保能力,没有人教他这种时候应该怎么自救,在他面无血色抱着头等待死亡之时,条野突然出现了, 几下将他身边的敌军解决后, 喘着粗气带着他杀出重围。
“你不是在前线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香取遥被他半抱着全速奔跑, 夜风刮在脸上生疼,香取遥震惊的询问着。条野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旧伤加上新伤,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摸到了一片湿润。
那是血的味道,愈合的伤口被新伤覆盖,冰凉凉的血液在月光下是混沌的黑色。
“吵死了,我可是你的监控人,会出现在这里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条野抽空回了一句,听到身后跟来的动静,他烦躁的啧了一声,将香取遥放下推入茂密的灌木里,“待在这里,在我处理完那些杂鱼之前,哪里都不许去。”
是一贯蛮横的命令口吻,香取遥愣愣的应了,手里被塞了一个硬物,是条野的配枪。“不到最后关头不要开枪,你没练过可能打不死人还把自己弄伤。”
说完这句话,条野义无反顾的回头抛下他离去。不远处依稀传来的惨叫和刀枪碰撞的声音是那么刺耳,深知无法派上用场的香取遥饱受惊吓,心脏砰砰跳的巨响冲击着他的耳膜,一度让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已经失聪。
那是他陌生的世界,和陌生的危险,小腿抽搐着,抱着枪的手也在发抖,几次差点把它抖落在地上。大脑发出缺氧般窒息的昏眩胀痛,为了不让自己昏迷过去,下唇都被他咬得出血。
——条野先生还好吗?他一个人来的吗?后面有多少追兵?援军什么时候到?
——条野先生……会不会死?
——不会的,条野先生那么厉害,才不会死在这里……他为什么要回来?
——来之前就已经是负伤的状态,是刚从前线下来就赶到这边吗?
——是因为接到敌袭的消息才赶过来么?
香取遥否定了上一个猜想。敌人是有预谋而来,一支装备精良的由异能力者带队的特种部队,下手快狠准毫不含糊,根本没准备留下活口。他待的那个营地里并没有太多守备力量,即便是呼叫援军想要那么快赶过来也是不可能事情。
即使是条野的异能,从最近的营地赶到这里也不会那么快。
脑子想得发疼,精神也跟着恍惚,是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走了。”一只强而有力的手略微强硬的将他从地上拖起来,怀里的枪也被收走。他迟钝的看过去,只看到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