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让这段年轻的感情岌岌可危,沉默很久后,电话那边疲倦地说:“我真的不想每天给领导当完狗累死累活后还要和你吵架。我有点累了,你不累吗?”
护士咬着牙齿说:“累,早他妈累了,分了吧。”
她埋头哭了一会儿,又接到了来自母亲的电话。还没开口就是要钱,说她弟弟上大学了要台新电脑,家里的房贷这个月也没着落。她崩溃地骂了回去。妇女顿了下,开始嘀嘀咕咕说教,说她大学读完有个什么用现在当个社工也没几个钱,全怪她当初任性没听大人的话选专业选工作。护士毫不犹豫把电话挂了,牙齿打颤,眼眶赤红,脸上却流露处一种迷茫来。
一种夏青在很多人脸上看过的迷茫。
“吃冰棒吗?”夏青想了想,把另一个五毛钱没打开的冰棒地给她。
护士明显没反应过来他在,愣了愣。呆呆接过,一口咬在下去,冰碎在嘴里,冻得她眼泪呼吸都在颤抖,却牵强地笑起来。
小时候社会各界爱心人士会给孤儿院捐书。
夏青印象很深的一本,叫《活着》。
里面有句话。
“最初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不得不来;最终我们离开这个世界,是因为不得不走”。
他对生死的概念或许就源于这句话。
然而院里的阿姨总骗他们,“死了就是去一个再也回不来的地方继续活。”
当然,她骗过了所有小屁孩,没骗过夏青。
不过夏青的表现跟“被骗了”的小屁孩也没区别。
因为他从来不抗拒生老病死,也不害怕离聚散,跟什么都不懂一样。
后来,福利院翻修,墙被重建,那两个总是打架的小屁孩有了收养家庭。
护士辞职离开,而对面的烂尾楼又被新的投资人捡了起来。
很多人说这新投资人是个好人,死过人的房还继续建。
某年的九月一。
他开学,房开盘。
开盘当天,对面楼盘挂满了密密满满的夸张横幅。
夏青背着书包,咬着绿豆冰棍,隔着街道看大红横幅上的字。
【热烈庆祝春江花园盛大开盘】
【居繁华之上,览盛世美景】
【纯正的生态水岸社区】
【自然生活新坐标】
喜气洋洋,热热闹闹。
所有人都高高兴兴。
开发商高兴,买房的人高兴,附近的人也高兴——心想这杀千刀的扰民玩意可算结束了。
而夏青望着顶楼,浅褐色的眼眸安静得像是一片湖。
小胖在旁边催他:“走了夏青你磨蹭什么呢,暑假作业写完没啊!还不赶紧去教室补作业?!”
夏青把冰棍签丢垃圾桶,对他说:“早写完了。你在质疑班级第一?”
小胖大喜:“我靠差点忘了你还是个学霸啊!学霸作业借我抄抄。不过夏青你刚才到底在看什么。”
夏青头顶的呆毛被风吹得竖起,愣了会儿神,很轻地说:“看开盘。”
声音消散在风中。
小胖:“啥?”
夏青没再理他,骑上单车往学校走了。
对面花团锦簇的新楼盘拔地起,如野兽破土而生,寸土寸金的地底下埋葬过往一切眼泪鲜血、纷争吵闹,和恨恨不休。
关于孤儿院的记忆结束在开盘那一日。
灵薇花的香又传来。
这次潮湿的海风卷着仙雾氤氲。
在朦胧模糊的白光里,夏青隐隐约约又听到了那个老者的声音。
浑厚又沧桑,如暮鼓晨钟,当头棒喝。
老者说:“苦海滔滔业孽自招。”
一个男孩稚嫩的话响起,清澈撕开回忆的水幕。
“师父,聂聂是什么意思。”
老者吹胡子瞪眼:“你给我话说清楚了再问问题!”
旁边一个温柔的青年笑着说:“是业孽,不是聂聂。”
“哦。那聂聂是什么意思。”男孩自认发音正确了,声音更为严肃。
老者已经没脾气了。
旁边人笑得东倒西歪。
“我说师傅你就别为难小师弟了,他能有点求知欲已经不错了。”
所以,业孽到底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