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旭放下二郎腿,上身微微前倾,嘴型动得非常明显,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开口:“他们说,接这种单子的人,就是个疯披。”
骆静语的脸色骤然变了。
“所有人都在笑你,说怎么会有人疯到去接这种单子?用烫花做一棵树!是不是有病啊?没做到吐吗?不掉价吗?重复着做这么多一样的花,意义在哪里?是有多缺钱?我都没脸回消息你知道吗?我都不敢说你的名字,你还让我去宣传?真的是被群嘲啊!”
方旭摇头苦笑,“骆小鱼,这社会很现实,你又太天真,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出一棵树来很牛逼啊?可人家却都说你是个傻逼!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开始就不愿接这个单子的原因!你多做点儿情人节限量款,这钱赚着不香吗?要不是我报了二十二万,真听你的报十五万,咱俩亏到姥姥家去!”
骆静语的脸上漫上一层血色,又迅速褪去发了白,这样的反馈是他没想到的,他本想用这棵樱花树打开一点知名度,结果竟是这样?
他接了这个单子真的是发疯吗?除了他,没有人愿意接吗?
是因为他太傻?
这是掉身份的事?除了赚到钱,没有别的意义了吗?
他想不明白,受到了很重的打击,羞耻得都想别开头去,再也不看方旭说话,但他不能。
方旭在心平气和地和他沟通,而他的确需要知道业内的反馈,不能因为意见不好听就不听,他没这么脆弱,他想要进步,他想知道自己到底哪儿做得不对。
“看吧,这就是你说的大单子,咱们接了,你也做了,做得还挺好,结果呢?口碑一塌糊涂!幸好这种事也就烫花圈子里传传,不影响我们的业务,汉服娘没人懂这些,也没人知道这傻逼树是你做的。”
方旭说到这里,端起杯子吹开茶叶喝了一口,又深深叹气,抬起头道,“你不要以为我不愿意和你沟通,其实我很愿意,就是和你沟通很费劲你知道吗?你听又听不见,打字又打不利索,每次都像现在这样,就是我一个人叨逼叨地说,你傻愣愣地看着我。我真好奇了,你和你女朋友是怎么沟通的?她听得见,会手语吗?她是怎么受得了你的?两个人处对象总是一个人说一个人不吭声,这不科学啊!你觉得你俩能处久吗?……哎哎!我刚才说这么多,你到底听没听明白啊?”
骆静语:“……”
“听”明白了,却不想搭理他,不想有反应,不想动弹,只想隐身。
方旭都要气死了:“骆静语啊骆静语,请你接受自己的定位吧,哎操!要我怎么说你才能认命?你是个聋子啊,又聋又哑啊大哥!咱俩合作这么多年,我还不够照顾你吗?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地方?如果没有我,会有今天的你?咱俩的账目清清爽爽,我从来不拖你的钱,你还想要怎样啊?”
他喘口气,“你想要单干,我不会拦着你,你去找找看,还能不能再找到一个比我更靠谱的合伙人?我当初想做烫花业务,有的是人和我合作,我为什么要找你?就是因为看你可怜,学得挺好却没生意做。我这么帮你,也不是说要你对我感恩戴德,知恩图报,至少你不能利用完了就过河拆桥吧?”
骆静语:“……”
“我是不是说了太多成语,你又听不懂了?那白眼狼听得懂吗?骆静语,不能做白眼狼!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一直都很懂事,是谁教你的?那篇大作文是谁帮你写的?你女朋友?什么玩意儿啊!她这么牛逼怎么不自己来帮你?光嘴上哔哔谁不会啊?这特么是挑拨离间吧?我好心劝你骆静语,赚来的钱自己捂着,别傻兮兮地都给女人花了,人家指不定就是看你一个聋子,人傻钱多又好骗呢!”
骆静语不想“听”了,真的,一句都不想听了,他想说方旭你快走吧,快走吧快走吧,他真的一秒钟都不想面对他了。
方旭差不多也说完了,又喝了几口茶后站起身来,走到骆静语面前拍拍他的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小鱼,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是个残疾人,聋哑人,离了我,你一个人能把业务做起来吗?就那种破牡丹摆件,能和汉服节比?汉服节啊,几十万的生意,不想做你早点和我说,我另外找人合作。我俩要散伙不难,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骆静语仰着脑袋看他,方旭说完后,又拍了下他的手臂,离开了。
很久以后,骆静语才从椅子上站起身,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