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安理轻声说:
“这个戒指,你不是在跟我分手的时候就扔了吗?”
礼物这种东西,重要的从来都不是形式,而是从形式上去窥见送礼物的人究竟花了多少心思。
这些心思才是收礼物的人最在乎的东西。
但游安理在24岁之前,对这样的事情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
因为她几乎没有什么收礼物的经验。
并不是因为她在成长的过程里缺失了关爱,其实她已经得到了一个女人全部的爱。
而这个女人,把她带到了满是疾苦的人间之后,又离开了她。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一句用于爱人之间的宣誓,往往应验在了亲人血脉之间。
游安理便在那时候明白了,唯有死亡是她的终结。
除了死亡,任何东西都不应该将她打倒。
在游纪离开人世后的六年里,游安理也都是这么坚信着的。
所以她没有被昂贵的学费绊倒,也没有被数不清的兼职和永无止境的骚扰给压垮。
吃最便宜的残羹剩饭,住最廉价的出租筒子楼,穿夜市地摊上换季时的促销衣服,拿最高的奖学金,看别人觉得最枯燥无聊的书。
她的每一天就是这么过来的。
但游安理并不觉得痛苦。
也许人对痛苦的感知能力全都来于情感,而她的情感只给了游纪,在游纪死之后,她的情感也就消失了。
当痛苦的存在感变得微乎其微,人就能做到更多的事情。
无论有多么困难。
收到第一封来自Princeton大学的邀请函,是在游安理大二的那一年。
她邮寄的材料全都获得了认可,导师在邮件中对她的能力多有赞赏,但最后还是委婉地告诉她——要拿到全奖学金的资格,这份履历还不够。
不够的地方在哪里,其实对方不明说,游安理也是清楚的。
她的GPA和RANK没有任何问题,但一所出色的常青藤大学,看重的从来不只是一个学生的考试成绩。
会读书和综合能力是两个概念。
更别提,在家庭背景这一项,她毫无半点优势。
但游安理没有放弃。
她在大学最后的时间里,不断丰富自己的履历,无论是再难拿的奖励和荣誉,对她来说都只是一块垫脚石,帮助她站得更高,才能被更多人看见。
可与此同时,她必须做更多的兼职来维持自己的开销,同级的竞争者们多的是通过各种渠道进入百强企业的,她却只能放弃“工作经验”这一项加分点,选择自己最有把握的方向。
但最后的事实证明,扬长避短在这件事上是没有意义的。
“综合能力”四个字成了她身上一道又一道的退货标签,一直到大学毕业,她失去了仅剩的优势,也没能再往上迈出一步。
一条路不通,那就换一条路吧。
游安理认清了现实,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赚钱这件事上。
沉没成本是每条成功路上的必需品,但对她来说太过于昂贵,她不得不榨取每一分钟的价值,来尽可能减少成本。
然而游安理用了一整年的时间,只看见了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她望着的地方太高了,而她身处的位置却又太低太低,低到也许终其一生也无法跨越。
哪怕她已经放弃了很多的东西,像一具行尸走肉般只去为一个目标而努力,但现实告诉她,不行就是不行。
游安理在这个时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游纪曾经没有坚持下去。
在“现实”面前,每个人都别想高看自己。
后来游安理也想过,如果那年夏天她没接到左增岳的电话,没得到那份如同雪中送炭一样的工作的话,那她这辈子是不是就跟游纪一样了?
碌碌无为,蹉跎一生,最后穷困潦倒地死去。
这是最没有尊严的死法。
游安理不愿意接受,所以她抓住了一切的机会,哪怕她明知道这份工作的机会不过是出于愧疚,出于怜悯,她也假装不懂他眼里的同情。
得到了一个能让她喘口气的机会,她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继续心无旁骛地走向她早就认定了的那条路。
——原本她是这样认为的。
推开大门的时候,游安理有些意外地看到了玄关的鞋。
她换上拖鞋,取下肩上的帆布包,刚走进了客厅,就听见楼上有人飞快地跑了出来。
然而一跑到楼梯上,那脚步声就刻意放慢了,好半天才慢悠悠地走下来。
穿着睡衣的人双手插着裤兜,白色的耳机线缠在耳朵上,一副摇头晃脑听歌的样子。
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左颜抬起头来,像是才发现她一样,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哦,回来了?”
游安理:“……”
左颜显然并不知道自己早就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