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弃对陆折予不大避讳, 再者,这又不是值得隐瞒的事,他随口像是讲闲话一样地道出来:“妖界素有传闻, 妖王封决已经身陨道消。但我早说过, 他应当只是陷入沉睡, 此次不明缘由地苏醒, 还指名要找一位魔修,让我百思不解。”
自五百年前, 封决杀死上任妖王以来, 他就陷入了沉睡, 消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过。
许多人猜测,他在与上任妖王的打斗中受了重伤,命不久矣, 所以灰溜溜地消失了。但封决沉睡以来,座下大将相乌一直好好地打理着妖界,偶有篡位事件也没成功。
妖界的血统压制是所有物种中最直观强烈的一种。
若能够震慑他们的封决真的消失了,不会是这点小打小闹的篡位, 早就有人直接上位了。
封决没死是真的, 沉睡了这么多年不出来管事也是真的。
弗一出现,就去打魔界。魔尊都被打得一脸懵,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传信来问沈弃。
沈弃哪儿能知道啊。
他和妖王又没什么交情, 谈生意出面都是相乌,妖王不知道睡得有多香。
所幸, 情报网虽然还在修复完善, 沈弃本人的面子基本没人敢不接, 他路子又广,打听出来妖王的意思,是说要找人:女的,魔修,很厉害。
魔尊那边已经开始地毯式搜索魔界,意图找出这个导致妖魔两界大战的“罪魁祸首”。
这点沈弃不作评价,多少觉得魔尊有些窝囊就是了。
——别人都打到脸上了,怎么自己上赶着去献人,不打一波回去立立威信么?
魔尊,迟早要完。
陆折予听到沈弃的这句“要在魔界找一个人”,心中顿时浮现出一种不太妙的预感,有种场面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和沈弃,曾经或者说是现在,都在尽所能地寻找一个人。
而慕容止在魔界的时候,亦然如此。
该不会妖王要找的人就是……
陆折予听见了沈弃说的那几个条件,惴惴不安的心脏又落回了原处:林寒见虽然实力不错,但还担不起妖王口中的“厉害”二字。
沈弃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神情,口吻却煞是凉薄:“妖王封决,数百年前现世起便是个不折不扣的战斗狂,逢人便打,从无败绩。这样的人能说出一句‘厉害’,怕是当世当得起这个词的没有几个人。”
他嗤笑了一声:“如此,才更难办。因为魔界压根找不出这样的女子。”
魔界有女将,不止一两个,能与相乌交手的也有。可相乌都无法从封决嘴里得一句“厉害”,这些女将也必然不是封决要找的人。
陆折予点头,同意了沈弃的说法,接着道:“魔界的女将中没有实力过于强悍的人,而若只是藏身魔界,魔尊就算要找,大概率是找不到的。”
有实力的人不管在哪儿都能逃跑,更何况敌在明她在暗。
“正是。”
沈弃深以为然,无血色的手指抵了抵晴明穴,道,“封决先前不说,便是怕她跑了,按照简单粗暴的打斗风格,想直接把魔界拿下来。但魔界就算是再腐败堕落,也不是轻易能打没的,故而现在封决透露了缘故,魔尊那边就跟着想办法。”
“以我之见,能找到那女子才是奇了。”
在先决条件上,此事就被弄得极为困难,现在没公布妖界开战的真正意图,可打草惊蛇是没跑了。那女子又是个厉害的,且连样貌都没有一个,能找到就出鬼了。
陆折予蹙眉,看得出很瞧不上这种行为:“粗鲁凶悍,无礼无智。”
沈弃总算笑得真心些,陆折予骂人的时候还是挺有意思的,和他一贯的阴阳怪气不同,特别直白,故而在某些时刻,很有一戳人心的爽快。
诚然,他作为妖界和魔界的合作方,都要骂一句:这都什么破事!
沈弃嗓子不大舒服,随手扔了颗玄火丹到池子里,泛着凉意的池水开始回温,他轻咳了一声:“难为你听我说了这么久的牢骚,该说说你的事了。”
陆折予突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和沈弃不是一类人,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这点。若不是两家多年世交,幼时又在一起念书修习,他们绝无可能成为朋友。
但沈弃时常暗地里帮他料理一些暗箭,他也会直接掀翻拿沈弃体弱说嘴的人。
陆折予认为自己是在从心,他看不惯那些说着酸话的阴沟小人,并没有想与沈弃结交的意思;沈弃则是单纯地在锻炼手腕,陆家那些盘根错节的旁系分支,简直是他最好的发挥场所。
他们的手腕背道而驰,却莫名其妙地没有相看两厌,最终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朋友,君子之交,淡薄地维持到了今日。
陆折予其实并没有多少朋友,认识这样久的更是只有沈弃一个。
可他要背叛沈弃了。
唯独林寒见,是他背信弃义都不能放手的人。
“我是想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