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头对错了, 讲到了不该讲的,杨叔一开始就会错了意,无心说漏了嘴。
瓷杯稀碎,茶水溅了一地, 些许落到脚背上, 还是热乎的。一语激起千层浪,苍白爬上了青禾的脸, 她整个人都僵着不动, 久久缓不过劲儿来。
杨叔听到声响的瞬间止住了言语, 当即放下手上的东西, 要过来收拾地上的残渣和茶水。他还没察觉到青禾的异常,只当是没拿稳茶杯,还拦住青禾不让碰碎瓷片,和善地说:“别碰别碰, 我来收拾,小心被划伤。”
说完, 出去拿扫帚和拖把。
青禾置若罔闻, 眼前变得有些模糊, 不听劝地蹲下.身子, 要将碎瓷片捡起来。
瓷片边缘锋利,一下子划拉出一道小口子,血珠子直往外冒, 融进了水渍之中。
下午的天变幻多端,先是晴朗,后是阴沉, 乌云占据在天空上, 蔚蓝色转变为灰色, 压抑而沉闷。
南城的秋天一向阴凉,但不怎么下雨,少有这样的极端天气。再这么阴下去,多半会有一场大雨。
等杨叔拿着清扫工具再回来时,屋里已经没人了,只余下地上的一片狼藉。
二楼房间里,青禾待在里面,一进去就把房间门关上。
她进了浴室,无动于衷一般,径直拧开水龙头,对着流水冲了冲手,再关上,抽了张纸巾擦水。被割伤的手还在冒血,细细的殷红顺着白细的手指往下,有些刺眼。
伤口虽小,但痛感还是不轻,可她却仿佛感受不到一样,不仅没在意这个,还不在乎地用纸巾随便抹了抹伤口那里。
世界的真实感逐渐抽离,藏在平静之下的暗涌袭来,那些不明朗的隐秘开始一点点显现。
印象中第一次在山庄见面,之后的酒局,文宁越来越多地出现,出租屋,再是江庭……她们的关系进展得飞快,掺杂了太多的不纯粹,她以为只是成年人之间的心照不宣和距离,但乍一想来,有些细节经不起推敲。
很多事情对方从来没问过,她的过去、家庭,或是经历,甚至于她借了那么多钱,几万,二十万,文宁不曾问及用来做什么——这人早就一清二楚,知道谢安然是谁,更知道她是谁。
齐瑞安说,西朝乐队在欧洲六城巡演时,文宁曾带着他跟过两场,从荷兰的阿姆斯特丹,到英国利兹。文宁不爱听摇滚,青禾没想过这人为何会跟着乐队连跑两个国家,全当是巧合。
还有之前去墓园……
电话响了一次,是宇哥打过来的,应该是公司有工作,但青禾没接。
别墅里安静到不像话,与外头的天色一般沉寂。
文宁是晚上八点多回来的,刚从谈判桌上下来,公司都没回,让司机径直开车到江庭。
天上下起了小雨,一丝丝连成线,细密飘落。别墅楼下亮着灯,楼上漆黑,帮佣阿姨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桌上搁着一堆碗碟。
这般场景与平时没两样,厨房还在忙活,杨叔在沙发上坐着看报。
没见到青禾,文宁四下看了看。
杨叔说:“人在楼上,好像在睡觉。”
文宁拂了拂肩头上的雨水,脱下外套挂一边,往楼梯口瞧了眼。本来她今天很晚才会回家,公司的工作还没处理完,有一大堆要忙的,但下午青禾给她发了消息,说是要回来看看,她就让秘书推迟了原本的计划,跟齐瑞安他们谈完就离开了。
“我先上去看一下。”她跟杨叔说,记起进门之前发现楼上没开灯,担心青禾可能是身体不舒服。
杨叔点了点头,还在看报纸。
文宁缓步上楼,不多时就走到房间门口。
房间门没关,敞开着,不太像在睡觉的样子,她愣了一下,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房间里,青禾坐在床边,一手捏着手机,一手垂着。她低着头在打字,在给谁发消息,明明听见声响知道有人到门口了,却连头都不抬一下,好似全然没发现。
文宁进门,抬手要开灯。
青禾却在这时出声,嗓音微哑。
“别开。”
对方身子一僵,停住动作。
走廊过道里的光线明亮,但隔着一堵墙,光线落不到床的那边,更照不出青禾面上的神情。文宁看不清她的脸,无法触及她的心思。
气氛太沉重,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