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里的水色消散得太快, 以至于衡玉也有些分不清那是泪水,还是不小心从伞边缘溅落到他眼角的雨水。
“怎么突然喊我做奚先生?”
“衡玉。”席清换回自己最习惯的称呼,手掌下滑, 牵着她的手。
两手交握时, 他才惊觉她削瘦许多,骨节依旧修长有力, 却单薄得只有嶙峋的骨骼。
算起来, 两人其实已经有近一年没见过面了。
这将近一年的光阴里, 他除了知道她仍在北平某个地方秘密进行原.子.弹研究外, 就什么也不知道。这人素来有原则,这一年里连封信都没给他写过,他倒是相对清闲,抽空写了信给她,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寄。就连她回家的消息, 也是郭先生特意打了个电话告知他的, 要不然他也不能这么准时地在门口侯着。
“席先生,你也辛苦了。”就在席清走神时,衡玉抽走了那被他牵着的手, 抬臂搂住了他。
席清的心蓦然越发柔软下来:“夜间风大,我们回家。”
屋里亮着灯,灯光昏黄而柔和, 罩着角落里摆放的各式各样的家具。火炉上热着鸡蛋粥,刚烤好的几个小土豆堆在桌面上,还冒着淡淡的热气。这比平时丰盛非常多的晚餐, 是席清知道她回来后特意做的。
将屋内一切纳入眼底, 衡玉紧绷的情绪渐渐得到放松, 直到身体陷入柔软的沙发, 她终于长长舒了口气,心底难免升起几分‘回家真好’的念头。
席清倒完水回来,示意她先喝上两口水。在她喝水的时候,他坐在她身边,垂眸慢慢剥着土豆皮:“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不少事情——”
衡玉放下搪瓷罐,靠着沙发闭了闭眼睛,安静听他说话。
“姑姑来了两封信,信里说她又升职了,还受邀去了趟欧洲参加欧洲时尚展,她给我们两个寄了不少特产。萨曼莎也来了信,信里没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跟你问声好,还把她儿子的照片寄了过来,让你这个干妈好好看看……”
席清剥好了土豆,转过身瞧她一眼,见她一副懒洋洋不想动弹的样子,将土豆递到了她唇边。衡玉就着这个姿势解决掉一个土豆,感觉还是有些饿,乖乖坐直端着鸡蛋粥吃起来。席清不饿,但还是陪着她一块儿吃着东西,继续聊起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
吃饱饭后,衡玉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刚躺到床上,头靠着枕头,睡意就迅速漫了上来。坐在床头的席清合上手里那份报纸,随手把它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晚安。”
伴着他这一声话语,室内陷入昏暗。
衡玉低低应了句“晚安”。
席清躺下来,头枕在胳膊上,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细细打量衡玉的脸庞轮廓。他沉默片刻,问:“这回在家休息几天?要是休息的时间短,我就把之前积攒下来没用的假期用了,留在家里好好陪你。”
衡玉的声音逐渐低不可闻:“两天。”
“好。”
此次一别,估计在很长的时间里,他们都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翌日,阳光透过窗缝钻进来,衡玉被那一小缕阳光晃了眼,慢悠悠睁开眼睛。她抬起手腕一扫腕表,发现已经是日上三竿。席清给研究所打了通电话,告知了请假的事情,正在厨房煮着红薯粥,瞧见她洗漱完毕,他唇角微微弯起:“怎么不多睡会儿?”
衡玉走到他身边:“已经很晚了。”在官厅水库时,哪怕偶尔偷懒,她也会在清晨六点前起床,现在都已经十点多了。
用过早餐,两人在清华大学里晃悠,还去了趟傅浙家。
身为核九院第一负责人,傅浙和衡玉一样,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过家了。所以他家里只有妻子于秋雁和女儿傅悦在。现在这个点,于秋雁要上班,就只有傅悦一个小姑娘乖乖待在家里写作业读书。
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傅悦噔噔噔跑出来开门。她还记得衡玉,一瞧见衡玉,先是惊喜地大喊一声‘奚姐姐’,又连忙探头看向衡玉和席清身后,想看看傅浙有没有跟着衡玉一块儿回来。
然而,衡玉和席清的身后空无一人。
傅悦有些失望,但还是乖巧地请衡玉他们进屋坐着。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像模像样的招待着两个客人,跟衡玉聊天时,除了问了句“我爸爸身体好吗”,就恪守着保密条款,再也没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