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乙回营后, 李临过来询问,姜小乙随便应付了几句便去巡逻了。
她急需走动走动,理清思绪。
经过这一日, 她有好多话想对肖宗镜说, 有些安慰, 有些抱怨,甚至还生出了些劝阻之意。但她还没想好该不该说, 若说的话, 该怎么说。
下午是周寅负责执勤, 姜小乙同他一起去。
周寅走在姜小乙前面,一如既往沉默寡言。
姜小乙走着走着,忽然问道:“周大哥,你是一直都这么不爱说话吗?”
周寅回答:“言多必失。”
姜小乙看着他默然的背影,又问道:“刚刚我从内廷回来, 李临和江存书都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你不问, 你一点都不好奇吗?”
“这不是我该关心的事。”
“那你关心什么?”
“我只关心大人交代我的事。”
姜小乙笑道:“李临总说你是木头,想来也是因为你一直这样一根筋, 什么都不想。”
周寅没有说话。
姜小乙打了个哈欠,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他们来到外廷,走了大半路程后, 周寅忽然开口。
“不是我什么都不想,只是这宫里的事禁不得想。你越想,疯得越快。想不疯只有两条路可选, 要么去找乐子, 要么去做事。我不是个喜欢找乐子的人, 所以只能做事。”
姜小乙心想, 肖宗镜或许也是第二种人。她回想那座庞大又阴冷的宫殿,决定先拿周寅做个试探,轻声问道:“周大哥……你们尽心尽力,却如此不顺心,有没有想过离开呢?”
周寅难得在巡逻中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姜小乙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寅道:“我明白。其实……我外出执行公务,也曾结识一些江湖人,问过我为何不离开这荒唐的朝廷。”
姜小乙:“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周寅静了片刻,回忆道:“我家祖上原本很穷,后来曾祖父中举做官,官职不算大,但因本朝高薪养廉之政,生活也因此变得安稳富足。一直到我这一代,虽然民间疾苦艰难,但我的家族依然衣食无忧。”
说到这,周寅笑了笑。这是姜小乙入宫以来,第一次见他笑。
“国家兴盛之时,我家受其庇荫,现国家衰落,我岂能做出得鱼忘筌之举?吃完饭就砸碗,这道理在我这说不过去。我没有太大的本事,我改变不了这世道,所以我追随大人。若有一天,连大人也无法扭转乾坤了,那无非以死明志,又有何惧?什么顺不顺心,不过一时矫情罢了,不值一提。”
周寅这番话,让姜小乙觉得,自己刚刚那些思绪变得无足轻重。
世路千万,各有选择。
她的顾虑和烦恼,像肖宗镜和周寅这样的人物,恐怕早已想了千千万万遍了。即便如此,他们仍然走在既定的道路上,他们各有各的理由,而这种决定的分量,无有外人插嘴的余地。
她忽然就想开了。
巡逻结束后,姜小乙回到营中,喝了点茶,吃了点糕点,打着饱嗝回房间休息。她一不小心睡过了头,醒来已是傍晚,朦胧之间,她听到有人敲门。
她两腿一蹬坐了起来,把门打开,肖宗镜站在门外。
姜小乙闻到什么味道,往下一看,见他拎着几坛酒。她调侃道:“大人,下朝了呀?”肖宗镜嗯了一声,问:“你想喝酒吗?”
姜小乙凝视他的双眼,蓦然一笑,话中有话。
“大人,姜小乙一定奉陪到底!”
她将他拉进门,点燃油灯,清理了桌上的糕点残茶,取来酒碗。
酒刚从外面拿回来,冰冰凉凉的。
两人话不多说,先干了一碗。
肖宗镜靠在椅子里,谈起白天的事,道:“陛下给灵人教分了石鼓山的悦心庙做为道场,还让我给安王殿下传话,让他不要再约束凝儿和那名侍女,随她们晋谒大灵师。”
几碗酒下肚,他说话明显较以往慢了许多。
“……那悦心庙原本是座空庙,年久失修,不过胜在位置好。石鼓山上已有一座东山寺,主持就是广恩禅师。他们几次向朝廷请示想要扩建庙宇,却因为刘行淞从中作梗,一直没能如愿。现下刘行淞为灵人教争来了悦心庙,也算是与杨严正面过不去了。”
姜小乙观察他的脸色,问道:“大人是不是生气了?”
肖宗镜摇头:“有些时候,事情离谱过了头,反而变得可笑了。”
说起那位广恩禅师,学识渊博,口才伶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