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瞧着世子殿下寡言少语,没想到竟如此会说话。
可不就是这样,皇上是有仁政爱民之心,如今出了这种事情,那都是底下的人为非作歹,同流合污。
永隆帝将状纸放在案桌上,手掌压在上面,突然问道:“程婴,在你看来,这件事到底是真还是假,是书生夸大其实,还是江南官场确实有藏污纳垢之嫌。”
皇帝发了一通火气,又转头来问谢珣,此事是真还是假。
谢珣心底冷漠。
在他看来,如今大晋官场沉珂弊端,非一日之寒。
自从皇帝任由其他皇子发展势力,与太子分庭抗礼,这朝野上下党争不断,就带来一系列问题。
前有仰天关之败,如今扬州出了流民之事,岂是一两人便可只手遮天。
只怕是整个扬州官场,都找不出一个干净人。
扬州出事要想瞒过两江总督,何等之难,可见整个江南底下,早已经是脏水横流。
谢珣恭敬道:“回皇上,微臣以为此事应该确有其事,毕竟此书生当时已身受重伤,濒临垂死。一个将死之人,何必要撒这样的谎。”
永隆帝也点头,一个人用自己的性命,去撒一个不存在的谎言,是何等荒谬。
谢珣却趁机,再次开口说:“不过此事也正如皇上所担心的那样,不能只因为一个书生临死前的几句话,还有这么一封状纸和所谓的证据,都断定江南诸多官员的生死。所以微臣奏请皇上,请皇上允许微臣前往江南,查明此事真假。”
“若此事为真,臣一定竭尽所能,寻求失踪流民下落。若此事乃是虚构,微臣也定当会查出构陷之人。”
“你想前往江南,查这个案子?”永隆帝有些诧异。
谢珣一直不曾涉及朝政,就算这大半年来,都在京兆府任职,也不过是个七品推官。
对皇帝而言,这全然就是在胡闹。
郢王爷宠儿子宠个没法子,怕他再生出家的心,居然非要让他体察民间疾苦。
皇帝没想到的是,难不成他那个一向剑走偏锋的弟弟,这次居然真的走对了?
谢珣:“那书生临死前,曾恳请微臣,一定要将此状纸带到京城,想办法呈到皇上御前。可见他一片赤诚之心,流民之事,本与他无关。可他却因心中大义,毅然决然踏上一条前途艰险之路,我想他在赴京之前,也明白自己一路上必会被阻止。”
“可他却没有丝毫退却,就是为这书生这份赤诚之心,微臣也想尽些绵薄之力。”
永隆帝听完他说的话,又是许久沉默。
直到他轻声道:“程婴到底还是成熟了,先前你一心要出家时,朕心底说不失望是假的。如今你能明白身为皇室之人的责任,可见这大半年在京兆府的历练,确实让你改变甚多。”
谢珣俯首,说道:“微臣愧对圣恩,愧对父母之恩。”
“你既有此意,那朕便派你,微服出巡江南。”
谢珣并未意外,皇上所说的微服之事。
若真的像状纸上所说那样,江南官官相护,清明者被排挤,清洗,只怕连巡查江南的监察御史,都出了些问题。
要是大摇大摆的巡视江南,定然是无功而返。
倒不如悄无声息的混入其中,白龙鱼服,暗中查探。
“你若是巡按江南,京兆尹七品推官的身份便不合适了,如今朕授你都察院佥都御史一职。”
谢珣垂首,朗声道:“微臣未力寸功,如何能胜任如此重要一职。”
永隆帝却笑道:“朕知你素来有心性,要不然也不会在京兆府推官一职,干上这么大半年。佥都御史一职是为了方便你在江南行事,朕会下一道手谕予你,在危机时刻,你可凭此手谕脱困。”
“谢皇上,微臣定当竭力。”
永隆帝沉声道:“也别忙着谢恩,因着此番你前往江南,乃是暗中巡查,所以朕封你佥都御史之事,只能等着你回京,才能向朝臣公布。”
“皇上圣心,微臣铭记。”
此刻依旧埋头跪着的彭福海,原本心底还在感慨,王世子就是王世子,身份尊贵,不同旁人。
有些人想要爬上正四品朝臣的位置,只怕是得费九牛二虎之力。
世子殿下倒好,皇上随口就给封了一个实缺,都察院佥都御史,这可是手握实权的正四品大员。
可等皇上说完之后,彭福海这才发现,这可真不是个好差事。
皇上这是让世子殿下拿命,去搏这么一个官职呢。
啧啧。
这圣人的用心,还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彭福海余光微撇,瞧见了谢珣的衣袍轻晃,随后慢慢退出眼帘。
他不由奇怪道,皇上是拿着大棒吊着殿下,这位殿下明明身份这般尊贵,他为何要非要接下这样的差事。
此时谢珣谢恩之后,慢慢退出了奉昭殿。
他走在殿外,冷月高挂,清辉遍洒,将整个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