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寒受了不轻的伤。
他昏睡了一段时间,再睁眼时,眼前是玄剑派穹顶上的剑纹,旁侧有草药熬久了的苦涩气息。
这句人族的身躯太过脆弱了。他如此想。
江远寒侧过头,看到一旁淡色的道袍袖摆。他沿着衣袖望上去,目光停留到那只持剑的手上。
小师叔停驻在他床畔。
江远寒的脑海中一时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懊恼至极,但他的脾气不允许自己表现出来。他等了一下,听到小师叔问。
“那位女修托我谢你。”
江远寒从心里窜出来一道火气,他的齿尖抵紧了,才压制住自己咬碎什么东西的欲望:“谢我做什么?”
李承霜望着他:“谢你救她。”
“我只是手痒。”江远寒道,“如果你没有来,她也会死。”
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出这句话的真假,也不知道小师叔到底会相信他哪句话……但毫无疑问的是,江远寒极厌恶被别人当成好人,在他心里,善良的好人往往都会受尽折磨,他长久地抗拒。
对方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江远寒听到辟寒剑放到案上的微沉声响。
他心里一凝,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转移视线,看到李承霜面色不变地微拢衣袖,掀开了他身上为数不多的纤薄衣衫。
江远寒眉心一跳,抬手猛地扣住他的腕,乌眸发寒的往上抬起:“你也不想活了?”
李承霜看了一眼他绷紧的指骨,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江远寒沉寂一刹,他用余光扫了一眼旁侧,看到一瓶已揭开使用过的药膏,随后立即察觉到自己身上的伤口都敷有灵药,才缓缓地松开了手。
李承霜坐在他身畔,把衣衫挑开,露出眼前这具遍体鳞伤的躯体,随后拿起玄剑派传承下来的外伤修复药膏,眸光无波地给他换药。
“……这是按时辰换的?”江远寒忽然问。
“嗯。”
“几个时辰?”
“两个。”
“……”江远寒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脑海里在想些什么,停顿了一会儿,又开口道,“我昏过去多久?”
“整整一日。”
整整一日……十二个时辰,六次换药。
江远寒一时也说不出苛责他的话来了,他垂眸看着对方的手。
辟寒剑的剑主是琴剑双修,他记得很清楚。小师叔的手非常好看,是那种线条利落、劲力充沛的漂亮,指节好似比常人要长一部分,修长如竹。
他的手带着药膏的凉意,熨帖地覆盖刺痛难消的伤口。江远寒对这些伤早已习惯,根本不觉得痛,但盯着李承霜专注不动的眼睛,忽地抬手勾住了他的脖颈。
李承霜知道他动作幅度太大会扯裂伤口,顺势低下了头,不咸不淡地问:“怎么了。”
“废物小师叔连自己门派的弟子都不能保护,”江远寒懒洋洋地道,“今天不得跪下来给我磕一个?”
挺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李承霜不知道是因为习惯了他的脾气,还是今日看他格外顺眼,对这种嘲笑拉仇恨的话也能平静以待。他就是渺云山山巅上的一场雪,终年难化,眉宇不惊。
但江远寒却知道他远非冰雪,这个人的心口是烫的,里面活泼泼地跳着一颗善良侠义的心脏,连同他的五脏六腑,都沸热得如此迷人。
“你承认是保护了么。”李承霜道。
江远寒自然不肯承认,他眼神晦暗下去片刻,似乎很厌烦对方这句话,但过了一会儿,他又找到了新的乐子。
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小师叔的后颈,像摸某种小动物:“你今天生什么气?”
李承霜抿了抿唇,没说话。
江远寒怎么会轻易地放过对方,他观察着小师叔的神色,开玩笑似的:“难道你怪我抢了你英雄救美的机会?那个女孩……嘶。”
给他敷药的手骤然重了一些,猝不及防、明显故意的那种。
江远寒刚刚习惯那种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