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也就是纯子的画像,并不在此范围内。
我静静站着,看着她的肖像画,与其说是她,不如说“它”更合适点吧,织田作说我画了一副妖怪,我听后不仅没失望,反而还沾沾自喜。
我想展现的,不就是妖怪一类的东西吗。
——孤独寂寞的妖怪。
……
认识纯子并非意外。
倒不是说我刻意结识她,只是我这个人女人缘(或许还有男人缘吧,一些男人痛恨我,还有一些……)实在是好得出奇,童年时不说了,念书时,隔壁女校的女学生会成群结队地堆在警校门口,我一出来就噗嗤噗嗤笑;羊里的小姑娘会用丝巾扎头,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拉面店的看板娘偷偷塞和果子给我;进入黑手党后,那些女组员也会……
我随便走进一家酒馆,喝酒,女招待便像是感受到了玄妙的气场,端着酒壶来到我身边,良子女将人很好,她是那种有豪侠之心的女人,于是我在她店里喝得醉醺醺的,还赊了许多酒钱。
往来酒馆的都是失意中年人,跌在酒桌前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
时至今日,我已经能够看透他们大半,因此也不会恐惧与他们交谈,相反,我称自己是画家,大谈特谈艺术创作的理念。
谁能想到我根本不是什么画家,也不是他们臆测中画室的学生。
我不曾念过一天绘画私塾。
虽如此,我却认为自己比那些画家要高明多了,尤其是作肖像画的时候。
“画皮肉的那群家伙,不过是庸才罢了,真正的画家当然是要画人类的灵魂。”
有人哄笑道:“你这家伙,人怎么能看见灵魂呢。”
我说什么自己都不大记得了,大概是醉醺醺地反驳“我就能看到”,诸如此类的话吧。
纯子就是那时候走进店里的,男人们吹口哨起哄,我喝得太多了,眼前迷蒙一片,却也能透过水雾看见她妖邪的美貌,良子轻声告诉我她是附近的妓/女。
她欲言又止:“不是我说,阿叶你还是离她远点吧。”
“这女人,怎么说呢,太脆弱了。”
“她自杀过好几次,没有一次成功的。”
那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之后几天她又坐在那,我颠来倒去地说自己的绘画技艺,大概到了第三天时她问我能不能给她画张肖像。
我其实是能感觉到她看我的脉脉情谊,妓/女这种东西,文学作品中偶尔会描述她们的苦痛,可在我看来,大部分妓/女都是没有心的,确实耽于享乐的,尤其是战争之后,这种年头,街头游走着流浪儿,城市大半地都是烂尾楼贫民窟,连工作都找不到,对出卖身体这种事,也就无关痛痒了。
我敢说部分妓/女都是快活的,纯子又算哪种?
她肯定是贪恋人体温的,说白了就是很寂寞吧,我能感觉到她在想什么,我也是一样。
我来到了智下屋,她住在工作的地方,我躺在被褥上听她问:“你想把我画成什么样。”
“哎呀,千万不要在画家动笔前问。”我说,“笔这种东西并不是属于我的,手自然而然动起来,画作就一气呵成了。”
她被我逗笑了,也躺下来,跟我絮絮叨叨说自己的身世。
她是在97年被从北海道卖到东京的,也就前几年才流落到横滨,我见怪不怪,那几年一直在打仗,许多适龄儿童都失学了,直到现在,战后经济复苏的时代,还有大批量的童工。
“两年前回过一次老家,什么人都没有,听说函馆是第一批被轰炸的,那些人,我是说家里人是死了还是活着没有人知道。”
“到头来竟要感谢把我卖过来的人了。”
她又说自己识人不清,说她一直在流浪,说希望人能理解她。
“想要家”“想要被爱”“好寂寞啊”,这些话虽然没有说出来,却一直萦绕在我的耳边。
这些话应该是能引起我深深共鸣的,可不知怎么,因为是纯子说出来的,我却难免有点胆寒,可能是她看我的眼神太过多情了,于是我问:“那您想要怎么样呢?”
她说:“有的时候我想去死。”
“但一个人死,实在是太孤单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