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睁开,流枘就先撑着坐了起来,问是不是右右来了。
得知不是的时候,眼里的光简直眼看着灭了。
再一看南柚现在推三阻四的样子,他就算是再神经大条,都有所察觉了。
母女两闹矛盾,那可是头一回。
虽然不知过程,但星主大概能猜到起因。
流枘最近的脾气,跟平常时候简直判若两人,一些原本根本不会说的话,现在一气,一急,什么都能说得出口。
对着他,“当初就不该嫁过来,谁都比你好”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
星主的心思简直都写在那张脸上了,南柚一看,在他开口之前,就朝他摇了摇手,道:“没什么事,我没生母亲的气,也是真没时间,来一趟书房都紧巴巴的。”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镇定自如地接:“呐,现在又得回去了。”
星主还未说话,她人就一溜烟地踩进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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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院,星主到的时候,流枘正在绣一件小人衣物,她最近喜欢这个,但肚子大了,行动有些不方便,进展很慢。
“回来了?”流枘头也没抬一下,他经过身边的时候,才顿了顿,道:“你回得晚,我没等你,先用了膳。”
星主解了沾了风雪的大氅,从身后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目光落在她高高耸起的腰腹上,目光完全柔和下来,他道:“这样就很好,不需等我。”
“方才跟右右商议了些事,回来得晚了些。”
流枘将手中的针线放下,终于正眼看他,她问:“右右怎么不跟着你一起来?”
“她有事呢,大神使器重她,布置的课业多,朝中现在大多的事也是她在处理,每日分身乏术,没空来也是正常。”星主面色如常地答。
流枘突然闷闷地问:“你知道她几日没来了吗?”
星主眉头往上挪了挪,配合着问:“几日?”
“六日了。”流枘伸出手指,比了个手势,彻底没心情绣衣裳了。
星主笑着去哄她:“你又不是没经历过她那个年龄,眼一闭,随便修炼闭关,都不止六日。”
流枘摇了摇头,眉头拧着,没有再说什么。
此时,昭芙院内,南柚坐在巨柳枝条缠成的小椅上,居高俯瞰,在这个角度,可以一览整座王城的全貌。
她看的地方,是青鸾院的方向。
她已经连着好几日没有去过了。
听人说起,当初,流枘生她的时候,就很凶险,现在轮到她肚子里那个,谁知道会不会再现当年的情形。
她有些不放心。
“若是担心,就去瞧瞧吧。”孚祗从后面为她披上一件小袄,数百丈的高度,他的足尖下,是腾起的浪潮,又像是一座绿色的拱桥。
“算了。”南柚回神,抿了抿唇,道:“母亲现在,应当不想见我。”
他还想再劝,南柚就嗖的一下,将毛绒绒的脑袋埋到了他的胸/膛前,含糊着换了个话题:“我听彩霞说,过几月,人间有最盛大的灯会,我们去瞧瞧吧?”
现在,各界来往的通道都被临时封锁,唯独人间,因为位置和人群特殊,他们依旧可以自由往来。
回答她的,是耳边温热的气息,一个温润的好字。
他的腰身很细,南柚轻轻松松就能环着,还留有余地,她安静了好一会,再开口时,声音闷闷的:“先前,金乌说我是命运虚无之人,我还不懂是什么意思,现在,大概能懂了。”
“我的位置,原本就该是弟弟的。”
“嫡子,少君,父母的偏爱,都是他的,但这些,阴差阳错到了我这里。”
“你说,母亲是不是觉得我抢了他的东西,所以突然就不喜欢我了?”
她一句接一句的,话语中,迷茫与委屈之意,皆藏在低落的尾音里。
孚祗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脊背,她说一句,他就答一句,耐心像是根本不会穷尽一样。
他道:“右右很好,大家都很爱右右。”
“少君之位,是王君和夫人同时点头应允的,谁也不会觉得是右右抢了小皇子的东西。”
南柚嘴角往下撇了撇。
一尾云鹤在夜色中跃进昭芙院,云姑化为人形,她一边行礼,一边焦急地道:“姑娘快去青鸾院,夫人要生了!”
南柚到的时候,流枘已经生了。
地上跪着道喜的奴仆们,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未彻底散尽。
帷帐半开,流枘额间满是汗,很疲惫地睡了过去,睡梦中,眉头都是蹙着的。
星主臂弯里,露出一张皱巴巴的小脸蛋。
南柚走过去,还未看清他的样貌,白嫩嫩的小孩便伸出几根软乎乎的手指,握住了她的食指。
他呀的一声,从嘴里吐出半个泡泡。
南柚看了一眼,露出了十分嫌弃的神色。
但那根手指,却老老实实的被他握着,没有挪动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