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似一层薄若蝉翼的轻纱, 披在人的身上,带着水的凉意,不知名的飞鸟站在树梢头, 歪头啄着漂亮的尾羽, 叶片因为夜风的加入,发出沙沙的摩挲声。
这便是此刻院子里唯一的动静。
南柚从未在乌鱼的眼神中, 察觉到那样复杂而浓烈的情绪。
仅一眼, 她便知道,那些她想让他知道的,不想知道的,只怕都传到了他的耳里。
好似,人在成长过程中,总会经历各种情不由衷,各种身不由己,那些竭力想要保全维系的东西,往往会以一种叫人抵触的方式碎裂开,像用墨水擦拭模糊的镜子, 越擦,越适得其反。
一声乌鱼哥哥, 一声右右,好似是两人相见,唯一一句不需思考就能脱口而出的话语。
赶路的这几日, 乌鱼的心里翻江倒海的闹腾,没有一刻平静。
从小到大,乌苏对他总是严厉要求,在他心中,是一个威望深重的严父, 父子两日常并不亲近,但不可否认,他的修炼,他的为人处事,都是乌苏一点一点教给他的。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父亲,是重臣,亦是忠臣,他是乌家的骄傲,是能够撑起苍穹的天。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触及横镀和清漾的事情上,他却总是偏激而固执,近乎到了钻牛角尖的地步。
在清漾伤害星界唯一继承人的情况下,向王君谏言,替清漾求情;出手伤害孚祗,摆明了跟南柚唱反调,导致连降两级,身体受刑;发现精玉灵髓,他亲自前往赤云边,跟朱厌对峙,就为了将东西送去花界,交给清漾。
如此种种,荒谬得像是一场笑话,连他一个才成年没多久的人都干不出来,而他纵横朝堂,经历风雨的父亲,却毫无忌惮去做了。
这是在做什么啊?!
说好听点,叫没脑子,说不好听点,这是在跟星界王族作对啊!
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南柚。
真的没脸。
前段日子,她的生辰,乌鱼忙上忙下,接待各族,又负责各种善后处理,人本来就消瘦了一圈,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乌鱼念及诸多,心绪不静,加之没日没夜赶路,脸色苍白,向来意气风发的少年显出从所未有的狼狈之意。
南柚侧首,吩咐左右女使:“去烧一壶热茶,要放三滴金露,等温度差不多了再呈上来。”
女使福身退下。
乌鱼神色顿时复杂得不像话。
她越是如此,他越是愧疚。
“右右,对不起。”
诚然,对不起三个字,对应乌苏所做的事,实在是轻得过分,但此时此刻,他能说的,好像也只有这么一句。
南柚坐在石凳上,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遭,并没有表露出意外或是吃惊的神情。
“你坐过来,站那么远,我还得仰着脖子看,今日累了一天了。”南柚用手托着腮,松散的黑发像是海藻般垂落到腰际,衬得她一张脸小小的,脸色瓷白。
乌鱼无言,一撩衣袍,坐到了她的对面。
南柚像是没听到他那句对不起,她笑着,朝他飞快眨了下眼,表情神态,一如从前,根本没有乌鱼一路上想象的疏离,冷漠,责怪。
她拨弄了下空间戒,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珠掉落在她白嫩的掌心里。珠子黄豆大小,水滴形状,里面一丝杂质也没有,像是注着一汪水,滚动间,还能看出里面水流的轨迹。
馥郁的芳香弥漫,占据了鼻腔里每一个缝隙位置。
“手伸出来。”南柚声音轻快。
少年手掌宽大,因为常年修炼,手握兵器,上面布着几个不大不小的茧子,但很干净,手指修长,形状好看。
南柚将那颗水滴形状的珠子轻轻放到他的掌心里。
“这是精玉灵髓。”她的话语很轻,短短的几个字,其中的意思却无异于石破天惊。
“高级灵脉汇聚处,一共只诞生了三颗灵髓,一颗在我这里,一颗被汕恒哥哥服了下去,这是最后一颗,给你留的。”小姑娘下颚微抬,露出一副类似于看我够意思吧的神情,眼睛亮亮的,等着他像往常一样收起来,而后大赞她够义气。
乌鱼喉咙里瞬间像是卡了一根刺。
他手掌慢慢合拢,将那颗珠子紧紧攒着,闭了下眼,又推了回去。
“右右,这太珍贵,我不能收。”他声音半哑。
“做什么你?”南柚拧着眉,看着那颗珠子,“不收我的?”
乌鱼垂着头,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他性子向来外向活跃,话也多,平时都是他一个人在叽叽喳喳,说完这个说那个,今日这样沉默低落,跟从前判若两人。
“我都知道了。”乌鱼看了她一眼,苦笑道:“王君的旨意,已经下达乌府了。”
南柚也跟着沉默下来。
气氛凝滞。
“你觉得你父亲的所作所为,不该得到这样的警示?”不知过了多久,南柚轻轻反问。
“清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