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周休一天, 军校的作息和其他自由散漫的大学生活截然不同,铲一南没有什么亲人,周末无处留宿, 早早便回了学校。
鸡鸣古刹的钟声穿破暮色, 远播数十里, 铲一南叼着一截三炮台烟屁股, 瞧着街边三三两两行人, 眼中有着不明显的暖色。
时值深冬初春,万物将将复苏,多望几秒,似乎觉着这个古老的国家也会随着一起清醒过来。
墙边狗尿苔长着几只迎春花, 迎着寒风招摇, 铲一南盯着看了几秒, 吐掉烟头,灼伤了明黄色的花瓣。
她厌恶这种表面太平。
这里若不是首府金陵城。
这里若不是资源优渥的中央军校。
这里若只是边境线上平平无奇一座小城。
恐怕早已民生凋敝, 战火一片了。
国际局势一天焦灼过一天,民怨沸腾之声一天多过一天, 北边军阀割据, 南边井冈山出了个共/党匪首, 西边匪患连绵, 东边更乱, 申城作为远东情报中心, 多国间谍巨匠云集,情况一天一个样, 还时不时和全国文化中心的北平搞个呼应,思想浪潮辐射全国——
每一天,这个国家都在发生变化, 或好或坏。
而她们这些渴望报国的人,却还憋在这望霞闻钟的学校里,除了看书什么也做不了。
铲一南深吸口气,在门卫处登记了返校信息,拎着小包咄咄咄往宿舍走。
她生气得很。
年前参加的全国大学考试,中央军校说啥都全包,就稀罕要她这个理科通才,她才来的,结果没成想,过来后还是老老实实上课,和中学没有区别。
路过教务处,看到灯还开着,往日脑满肠肥的徐主任头一次有了上夜班的兴致,见有人走过来,徐主任机警地抬头,铲一南面无表情擦肩而过,似乎不感兴趣。
徐主任:“……”
害,又是大一这个刺头。
他松口气,接着给桌前一行人交代情况,笑容客套不失热情。
“是是是,几位贵客想加入什么系都可以——”
外头黑夜中,铲一南却又绕了回来。
虽然刚才不过两眼的功夫,铲一南却看清了徐主任桌前几人拿的手卷,上面的印花很特殊,是警务局的纸。
警务局和军校的关系并不好,虽然都是暴力机关的下辖力量,但警务局厌恶军校占着地盘不服管教,军校痛恨警务局鱼肉百姓作威作福,两边很不对付。
刚一看到那几人拿的令书,铲一南就觉得有问题。
那可是教务处,能管什么?新老生入学毕业、还有其他杂务。
难道徐主任又收了警务局的贿赂,允许警务局加塞暗查我们学校了?
铲同学从来都是阴谋论的一把好手。
……
……
半开的门露出昏黄灯光,墨菲顶在最前排,摆出招财猫笑容拍着徐主任的马屁,陈以南林冲几个人,就站在后面,打着哈欠听。
富光给陈以南打眼色:‘墨菲能行吗?’
陈以南漫不经心:‘没问题的,墨菲运气那么好,摆平徐胖子轻而易举。’
富光:‘那你想好进什么系了吗?’
陈以南又打个哈欠:‘综合情报,我喜欢这个。’
富光露露:“……”
草,你那不是喜欢,你那是能直接做教授了吧。
门缝里,灯影似乎晃了晃,陈以南眼神一溜,故意将警务局的令书拿在左手,摊开。
门外,铲一南歪着脖子倒读:“……”
还真是来上学的。
……
搞什么啊?
把人招进来不给上战场也就算了,还让杂七杂八的人卷进学校来??
偌大国家,放不下枪杆子也放不下书桌是吗?!
铲·暴脾气·一南快气死了,转身就走。
门里,陈以南不明显地笑了笑。
刚才铲一南路过教务处她就看见了,自己的脾性自己了解,当年17岁的陈以南就是个见蚂蚁搭窝多用了片树叶都得蹲下瞅瞅的讨嫌货,多疑得很,不然也不会毫无背景却在果党情报系统活得下来。
她就随便那么一试。
果然,另一个自己就上钩了。
徐主任喊几个人来登记姓名。
人治的时代,掌权者的人情关系就是一切,塞一个学生跟塞一百个区别不大。
陈以南认真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综合情报系后面。
情报大类细分很多,上辈子自己学的是军事情报系,只是因为综合情报系对文科水平还是有点要求的,于是情报大类的王冠专业她没够着,成了军情人才。
这次,陈以南有了加塞儿权,她当然要选综合情报。
不仅要选,还要在大课上好好刺激“某人”,让她尽早靠近正确的道路,省的像上辈子一样,哪儿有坑往哪儿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