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进行了大半, 天渐渐黑沉了。
突然造访的恪安公主本该是毫无疑问的焦点,随着时间流逝,众人的眼光却都或明或暗地投向了赵澈这桌,投向了, 便一时半会儿再难挪开。
那小倌像是有些醉了, 面色微红, 比桃花眼还细长上挑的眼眸清澈又迷离,眨动间涟漪荡漾,像杯中琼浆玉液。他不吵不闹, 替赵澈斟酒, 姿态风流,一举一动无限风情。
赵澈一阵口干舌燥, 越喝酒越渴, 抢下谢珉手中酒樽:“别喝了。”
要不是楚王的宴, 他早将人拖回马车了。
谢珉摇头,含笑伸手问他要酒壶, 赵澈喉结微滚,盯着他纤细的腰, 下意识伸手去搂, 想将他往怀里带,却被醉醺醺的谢珉一把握住。
他竟防着他?半醉了都如此戒备?
赵澈看他若无其事地将斟好的酒塞进被他握住那只手里,脸色沉了下去。
果然如此。不让他碰是吗?
赵澈往上首萧绥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恪安正同萧绥说话。恪安所知甚多, 什么都能聊一点, 人又热情大方,二人总算不至于冷场。
萧绥从始至终神情平静,似乎从未注意到这边。
身边谢珉问:“公子怎么不喝?”
“喝, 当然喝。”赵澈冷笑,握起酒樽仰头引尽。许是酒力作祟,欲念和怒气像眼前愈演愈烈的舞蹈,逐渐攀登至下一个巅峰。
他动作极粗鲁,要将谢珉扯进怀里,谢珉像是惊了一下,强颜欢笑,小声恳求道:“公子,回去行不行——”
赵澈冷冷道:“怕被他看到?”
谢珉陷入沉默。
赵澈不耐烦了,小声喝道:“回答我!”
谢珉垂着眼睛:“怎会——”
“撒谎!”
谢珉的话被完完全全堵了回去。
这边动静稍大,更多双眼睛投了过来。
在深得要溺死人的沉默里,谢珉最终极难堪地“嗯”了一声。
赵澈未承想他到现在都没过去心里那关,一时怒火中烧,捏着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像是要将他的腕骨生生捏碎,谢珉吃痛,哀求道:“公子,我错了……我不应该……”
美人眉心微蹙,眼中有怯,赵澈怒气消了些,就要强硬地拽他过来,上首萧绥忽然看向这边,举起身前酒樽,淡道:“赵侍郎,本王能留京过上几天安逸日子,你父亲功不可没,他不在,本王便敬你一杯,聊表‘谢’意。”
话里藏刀,在场倚仗赵家的官员闻言齐齐低下头,大气不敢出。
恪安密切留意着谢珉,听萧绥出声,眼中因赵澈的粗鲁浮现出的那一点悦色顷刻消散了。哪那么巧,偏偏这时候出言了,还是有意替那小倌解围?
恪安神色一郁。
赵澈心思全在谢珉身上,慢一拍才反应过来,脸色阴沉,眼神像是要将谢珉生吞了。
萧绥是王,虽是主动敬他酒,按礼数他却得双手奉酒,赵澈只得甩开谢珉的手,笑着回敬萧绥,并回萧绥话。
萧绥同赵澈闲聊几句,谢珉撑着桌子站起,在赵澈身后低声道:“我喝多了,惹公子不高兴了,出去醒个酒。”
赵澈专心应付楚王,无暇管他,谢珉顺利离席。
恪安眼见那个修长又轻微摇晃的背影消失在树影和山石之间,转头给身后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会意悄然退后,跟上谢珉。
少了个侍女罢了,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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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府山石密布,谢珉慢吞吞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背后突然传来急急脚步声。
“站住!”那是个稍显尖锐的女声。
谢珉佯错愕回头,立在原地等她过来。
那华服侍女小跑到近前,一想到他出身,趾高气昂道:“公主想见你,跟我来。”
谢珉吃惊地看着她:“公主怎会见我?”
侍女不耐烦道:“哪来那么多废话,跟上便是!还是你想抗旨不成?”
谢珉摇摇头,听话地跟在她身后。侍女见他步伐不稳,行走得慢,心下越发不耐。
谢珉最终被引到了一处隐蔽的假山后,离设宴的地方不远。他站在那里干等了一会儿,恪安公主就走过来了。
恪安公主审视谢珉,见他低垂眼帘,一幅温顺的样子,意味不明道:“长得倒是不错。”
谢珉说:“公主天人之姿。”
恪安被这句话触怒了:“你也配跟我比?!”
眼下无人,她也无需再端着,量这小倌有十个胆,也不敢出去胡说八道。
谢珉头低得更深,声线微颤:“草民说错话,还望公主——”
恪安冷笑打断:“装可怜?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在宫里见多了,楚王洁身自好不懂这些,才上了你的当,你当我是蠢的?”
“谢珉不懂公主所言。”
“放肆!要你自报名字了么?一个小倌叫什么重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