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珉假意回头,入目的是一双漆黑的靴。
他抬眼往上看,那是他见过的纹着金色暗纹的黑色衣袂,高贵无边。腰带勒出那人劲瘦的腰身,上头那只四爪金蟒凶猛威严,行走间宛如在游动,杀气腾腾。
楚王这种身份,别人拜见,多是跪着,大抵只能瞧见腰带,难免因那金蟒心生惧意,不敢再往上看。
谢珉站得好好的,造次地往上瞧,一点点衡量估量着。这人腿长腰窄肩宽,比例极好,再往上……
就要抬头了。
——这人身量极高,谢珉几乎要平视,才能勉强瞧见他微凸的喉结,偏冷峻的下半脸轮廓,以及一个紧闭的稍显滴水不进的薄唇。
那个嘴唇立在他跟前,微抿了抿,像是有丝不虞。
谢珉立马垂下眼。
……太放肆了。
但也不能怪他着急,楚王生得好不好,决定了他接下来怎么选。
他得瞧清脸,又不能抬头。
气氛有一丝古怪微妙,头顶之人和他擦肩而过时,谢珉听见他说:“又是一个彪莽大汉呢。”
也不知在跟谁说。
……他竟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谢珉表情微微僵硬,将头低得更深。
齐景愣了愣,反应过来大笑:“不会的,他不是挑相貌,他是晓得张将军不是你。”
萧绥用审视的眼光瞧了温顺至极的谢珉一眼,表情像是有些不以为然。
张将军听到这声调侃,也羞红了脸,他知晓楚王多少有些怒意,单膝跪地道:“臣有罪,不该同世子胡闹,还请楚王责罚。”
齐景朝张将军挤眉弄眼,像是在拍胸脯和张将军作保,就像他之前许诺的一样,一切后果他来承担。
萧绥道:“罚俸一年。”
“什么?!一年?!”齐景满脸难以置信。
张将军可是楚王器重的爱将,为这点小事,居然罚一年?!
张将军冷不防听到这处罚,以为楚王震怒,惊恐万状就要告饶,却忽然听到了那小倌的偷笑声。
张将军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心下大喜不已,维系着面上萎靡,飞速道:“是。”
世子说楚王若是罚他俸,他就赔他双份,楚王一罚就是一年,自己岂不是平白得了两年俸禄?
是天大的好事。
楚王要罚的是世子,对他只是点到即止。
萧绥瞥了谢珉一眼,他仍低眉顺眼地垂着脑袋,那声笑仿佛从未有过。
“晏升,你不能这样整我!”齐景这会儿也品过来是怎么回事了,瞪了谢珉一眼,忙不迭从椅子上爬下,跑过去拉萧绥的袖子,“我错了!真错了真的真的真的,再也不瞎玩儿了!我老娘管那么严,我哪有那么多银子啊,穷死了,再说了,我那不也是为你好嘛,一心向着你,想让你看看清,不然我吃饱了撑着干这种事嘛。”
谢珉瞧着,倒像是撒娇,毕竟都喊上楚王的字了,世子生得风流俊俏,这般罕见情态倒是惹人心软,只是萧绥摆明了不吃这套,抽出自己被齐景揉皱了的袖子,气人地捋捋平,兀自坐到张将军原先坐下的位置,也没看齐景,同张将军道:“起来吧,何事禀告?”
张将军道:“只是小事——”
能等那么久,还和世子用了个晚膳,必定不重要。
谢珉道:“草民先退下了。”
军政相关,他一介草民,还是回避得好。
“你倒是知礼。”齐景又瞪他,他这会儿也跟谢珉一块儿站着了,他和萧绥虽是好友,但也打心底怕他,毕竟他老娘以前老让萧绥管教他。萧绥没说让他坐,他哪敢屁股着凳子,万一萧绥叫他那些个蛮横武将将他打的屁股开花,那才真的是半个月都坐不下来了。
他这会儿难免有些迁怒谢珉,眼见谢珉真转身毫无留恋地退下了,却又惊奇不已,这是真楚王,丰神俊朗的真楚王,就近在咫尺,他居然……退下了?
他这种身份,一辈子见楚王一次都难,难得的机会,居然……退下了?
齐景越想越觉不可思议。还是说他曲解了这人意思,他不想攀附权贵,来找楚王,单纯只为救命?
可楚王明明说,这人先前勾/引他。
楚王活到这年岁,看的人何其多,怎会说错?
他分明是有飞上枝头的心的。
莫非是没瞧清萧绥面容?
可怎会有人,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