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将一脸愠色的青年留在原地, 沈沐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萧繁垂着眼,长睫盖住眼底一抹失意;正准备起身时,就听见远去的脚步声再次及近, 纱织的长衫下摆映入眼帘,耳畔同时响起熟悉的清冷声线:
“手给我。”
意识还未反应过来,萧繁先本能地将手递了过去, 低眼看着沈沐又长又细的白玉指尖抹了药,轻轻在他右手腕微微肿起的地方打圈, 动作缓慢神情专注。
只听沈沐接着道,声音同往常一般没甚起伏,“萧繁, 不要再受伤。”
“不然我真的会忍不住对你发火。”
沈沐只觉自己一辈子的耐性都给了萧繁, 他不知道青年方才那一出莫名其妙的质问从何而来, 反复深吸着气平稳情绪, “至于陛下说的关系,臣只想说,”
抬眸直视萧繁一双黑眸, 沈沐的声音很轻却十分坚定, “没有谁会因为一枚棋子受伤,担心整整一夜。”
“也没有谁会因为一枚棋子受伤, 生气到恨不能骂人。”
萧繁猛地一愣, 几乎是下意识地反捉住沈沐纤细的腕子,语气有一丝急切,“那亚父担心孤是不是因为——”
“不是,”沈沐心里憋着气,神情淡淡地打断,另一只手将萧繁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礼貌微笑着,“因为先帝临终前,特意将陛下托孤给臣了。”
“陛下又是臣眼看着长大的,”沈沐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满是父辈的慈爱光辉,“您受伤,臣怎能不心痛呢。”
“......”
轻咬后牙,萧繁只觉一肚子闷气无处可发,“原来亚父只拿孤当小辈看待。”
“臣不敢,只是陛下方才亲口所说,”掌骨关节还隐隐痛着,沈沐不紧不慢将最后一点药膏抹匀,“我们之间是政敌、是君臣、是玩弄与摆布的关系。”
萧繁:“......孤那是在发问。”
“哦是吗,臣不信。”
不放心地最后确认两眼伤处,沈沐拿着药罐转身要走,身后传来椅子在木地板上剐蹭的声音,青年高大的身子贴了过来,坚实有力的小臂将他圈住,几乎是贴着他的耳畔,不满地闷闷道,“方才是孤不对,不该同你发火。”
“但是沈子念,不要将我当成小孩看待。”
“否则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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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来到前厅时发现田婆婆早在等候,见到萧繁便立即喜笑颜开,只是没同往常一般招手唤人过来,反倒扶着木椅站起身,等沈沐萧繁落座后才重新坐下。
沈沐同老人简单说了两句晚上安排,习惯性地偏头去问萧繁意见;青年却始终垂眸看着上过药的腕子,连着唤了两声才开口答应。
“我都可以,子念和阿婆看着办就好。”
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数回,田婆婆突然摇头叹息一声,“辛苦沈先生费心了,只是不巧老婆子今日腿疼得紧,可能出不了门了。”
“不然,沈先生和小......你们二位一起去吧?”
熟悉的撮合口吻,只是老人小心翼翼的语气让沈沐不禁皱了下眉,身边的萧繁倒是毫不意外地淡淡应了一声。
屋内最兴奋的显然是阿青,见沈沐并未放弃出门的计划,圆眼眨呀眨的满是兴奋:“据说今晚会有彗星划过呢,许愿很灵的!”
说话时,眼神止不住地往外瞟。
自前厅而来的靖谙手捧一叠奏折,为了不被老人看见只能站在石柱后,正好对上阿青神采奕奕的双眸。
“请沈先生同老婆子说句实话,”待萧繁回屋处理政事后,田婆婆特意将沈沐留下,见四下无人便小声问着,“您同小繁真的是伴侣吗?”
长袖下的指尖一顿,沈沐觉得老人近日有些奇怪,试探着问道,“阿婆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没什么,”老人连连摆手,思量片刻后叹息一声道,“就是觉得他总不着家,怕您心里介意。”
“......”
听着老人语气中的谨小慎微和殷殷期盼,沈沐一句否认如何都说不出口,最后只能含糊应付过去,将人小心扶回房间后,才去寻的萧繁。
两位大人在房中讨论政务,阿青自觉将房门关好,沿着长廊边往外走边朝四下张望;寻了好半天也没见到人影,面若粉团的小脸失落地耷拉着。
房檐上突然响起鸽子挥动着翅膀的扑扇声,阿青吓了一跳,连忙抬头朝斜上方望去。
肩宽腰窄的青年懒懒仰卧在房檐上,青剑随意放在手边,待的位置正好能观察到卧房四周的一举一动。
被人淡淡一瞥,阿青慌忙红了脸,一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软儒儒地问,“你在上面干嘛呀?”
靖谙坐直身子,右手随意搭在曲起的腿上,右手拿起身旁的一小袋牛皮纸,面无表情道,“吃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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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繁在房中整整批阅了一下午奏折,全程统共也没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