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一划地在甲方后面写上自己的名字,祈言神情认真,甚至有些过于慎重。
陆封寒站在他身侧,低头看他写字:“祈言?你的姓氏不多见,你和勒托的祈家什么关系?”
祈言仔细将白纸对折,小心放进一个密码盒里,一边回答陆封寒的问题:“祈文绍是我父亲。”
对祈言的身份大致有了数,陆封寒很快进入角色,接着问:“那我们现在要干什么?你有没有什么安排?”
对身边多出一个人的状态,祈言还不太适应,他按照自己的作息:“我从现在开始,会看三个小时的书,不会出门,家里你随意。”
见祈言在宽大的书桌后坐下,打开了阅读器,一页一页飞快看起来,陆封寒没走,往沙发一坐,尽职尽责地履行合约里的“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外面天光明亮,偶尔会有风声和巡航机起降声传来,恍然间,摧毁星舰阵列的剧烈爆炸、无数从雷达显示中消失的光点、腰腹上被贯穿的伤口,甚至从前线辗转无数光年、悄然回到勒托的狼狈,都变成了他独自一人的臆想。
这一刻,正在进行繁复计算的祈言停下笔,似有所觉般看向坐在一旁的陆封寒。
对方坐姿散漫,垂着眼,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室内的空气却以他为中心,变得滞涩而沉凝。
祈言收回了视线。
过了一个小时,祈言放下笔,起身,踩着地毯,无声走到陆封寒身前,站定。
治疗舱虽然能够快速修复伤口,但受过的伤对身体并非毫无影响。比如现在,陆封寒唇色微白,精神困倦,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连警觉性也跟着一起沉眠。
没了那道冷淬逼人的视线,以及天然压迫的气势,祈言打量的目光变得肆意。
眉眼深邃如刻,鼻梁削直,下颌线条冷硬利落。醒着时,说话总带着股漫不经心的懒散痞意,现在睡着了,唇线却绷得很紧,显出刀刮一样的厉气。
祈言抬起手,俯身靠近,食指指尖隔着半掌的距离,在空气里,沿着眉骨、眼尾、鼻梁、唇角,缓慢描摹。
他惯常冷淡的情绪被冲破,唇边露出很淡的笑来,眼里仿佛聚着一簇光。
祈言没有发现,陆封寒掩在身侧的手指在他靠近时,霎时收紧,又在他的描摹中,缓缓松弛。
确定陆封寒睡得沉,短时间里不会醒过来。祈言迟疑一瞬,咬咬唇,轻手轻脚地窝进沙发里,在陆封寒气息笼罩的范围内,格外贪婪地长长吸了吸气,抱着膝盖,身体蜷缩,眉宇舒展,闭上了眼。
二十分钟后,身边人的呼吸变得平缓,陆封寒睁开眼,目光落在了祈言身上。
他直觉对方另有所图,但暂时看不分明。
不过,陆封寒唇角拉开一抹笑——游戏开局,总会露出端倪。
陆封寒醒来时,手下意识碰了碰伤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腰腹肌肉一片光洁,但还是会隐隐有痛感冒出来。
书桌后面空了,他的保护对象不知道去了哪里,陆封寒起身往外走。出门沿着楼梯下去,有新闻播报声传过来:
“……从联盟军方获得最新消息,自星历216年7月22日,远征军大溃败以来,南十字大区前线,远征军余下部队已与反叛军星际舰队对峙数日,战事胶着……”
听见这句,陆封寒脚下一滞,很快又恢复如常。
厨房里。
祈言从才送到的新鲜水果里,挑出一个红色雾果。
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响起来,祈言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终端号,按下接通。
一阵沉默后,对面先开了口,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三天前你就到了勒托,为什么不回家?”
祈言打量手里的雾果,皮很厚,他想了想,找了把水果刀,笨拙又耐心地开始削皮。
外面隐约传来下楼的脚步声,陆封寒醒了。
说话的人渐渐失去耐性,“前面十几年不住在家里,怎么,现在回勒托了,也不屑回家里住?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爸爸?还有,”
他话里没了严厉,颇为骄傲地提起,“你弟弟考上了图兰学院,你可能不知道,图兰是勒托最好的学校,他成绩一向都非常不错。我这几天准备办一个庆祝宴,你既然回来了,就记得参加,给你弟弟庆祝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