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其姝终究还是在第二天陪着左静然一道去见了他家里的长辈。
不为其他, 只因为这里面有一桩事,叫裴其姝极为不解,不得不顺势退了一步,借着左静然给的台阶来试图把情况打探得更明白点。
目前已知有以下几个前提:
一、左静然非常清楚东宫太子的身世有问题。
二、但五皇子本人却并不知道。
或者说, 至少他在裴其姝面前表现的, 却不像是个知情人模样。
裴其姝当然也知道:这其中或许也有五皇子故意在她面前做戏遮掩的可能……但反过来, 裴其姝却想不明白, 如果五皇子都知道东宫太子并不皇室血脉了,还有必要在自己面前那般惺惺做戏么?
其三为,左静然声称,他是几个月前才第一次见到的五皇子本人。
而就几个月的时间……五皇子就与左家合作结盟,将裴其姝安置在了这里。
但凡五皇子只要不是抱着随便找一个地儿把裴其姝当个累赘包袱般狠狠甩下的心态……裴其姝便不得不意识到:代表左家与五皇子投诚结盟的, 可能并非是左静然本人。
而是另有其人。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两边为何会由此错了开去,打了个信息差。
裴其姝不知道左静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亦不敢主动提起, 唯恐激惹其叛反、弄巧成拙……但她也是实在放心不住,便抓住当下的机会,尽快熟悉起了塘栖左氏如今的权利结构。
抱着这样的心态, 翌日晨起, 裴其姝平静梳妆,与左静然一道去了左府老太太的院子里给“长辈”敬茶。
等在里面早早候着的人非常全,基本上一眼望过去, 单看那些人彼此的神色与前后站位,裴其姝就大致把左家现在的情况摸了个全。
裴其姝有些吃惊地发现:左家当下, 似乎是左静然的堂姐, 已为人妇的左大姑娘左佳荣主事。
后来裴其姝知道了:当初左思源父子死后, 没过多久,江南府官场动荡,左静然的父亲也在那场大清洗里半被迫地从江宁府织造的位子上退了下来。
据左府的下人自己说,起初人还是吃了不少苦头的,被逮捕过去下到了大狱里,经过几番的严刑拷打……还是府中变卖了不少家产、很是活动了一番,才将人好好捞出来的。
不过,经此一役,左静然父亲毕竟年纪也不小了,精气神是彻底颓了下去,再不敢出来理外事俗务了。
而今站在裴其姝这位公主儿媳面前,弯腰耸肩、卑躬屈膝、唯唯诺诺……不像是左静然的父亲,反倒像左静然是他的老子一般。
塘栖左氏也是历经几代的名门大族,不过,在江南官场变动之后,那些旁支偏系,倒得倒、散得散,左家人几经挫折,而今留下的,就只有主支的那几房了。
而这里面,与左静然同辈的,又和他一般是嫡脉正支的,就只有左大姑娘左佳荣了。
是而,左佳荣第一个上前来亲手迎了裴其姝进去,话里话外隐隐透露出些主人家意思时,裴其姝倒还算不得有多惊讶。
真正让裴其姝惊讶的是,后面她坐下后才发现,在场除了辈分最高的左府老太太之外……小辈里,就只有自己和左佳荣是坐着的。
左静然袖手而立,垂着头站在左佳荣与裴其姝面前,只作一副垂首听训的模样。
这里面的意思就很耐人寻味了。
——左佳荣的地位不一般,真要说的话,倘若她夫婿是入赘左府的,那倒也不算是有多夸张。
但左静然现在府里,又是个什么情况?
裴其姝心中惊疑不定,好在左府也没一个人有那福气消受得了公主亲手泡的茶,只是早备好的,意思意思递了一下。
裴其姝从头到尾都八风不动地坐着,只伸手作了个拿的姿势,便立时有丫鬟过来小心翼翼地接过去替她送到了该送的人手边。
左府长辈低头安分喝茶,规规矩矩不敢表现出分毫的声色,生怕被裴其姝引申起来,解为什么“有不满之意”……场面便一时尴尬地静了下来。
左佳荣见状,便笑着说起了圆场的客套话来:“公主能下嫁到我们家,真是令府中蓬荜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