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 开什么?”裴无洙猛地一呛, 狠狠地咳嗽了起来,通红着脸尴尬道,“这,这还是个清白身啊?”
——倒也不是裴无洙觉得风月场上的行间里手就更好去轻贱些什么,只是那些风尘女子大多手腕圆滑、八面玲珑些,裴无洙抢完人也好脱手,不至于有太多渣了人家姑娘感情的负心人既视感, 但这要是个还没接过客的话……裴无洙的脸不知不觉皱成了一团。
左静然别过头闷声憋笑。
风月场上的女子,哪儿还有什么清白不清白的,裴无洙这话说得青涩,管事听得心中不由微妙了起来,飞快地抬起头偷偷瞅了裴无洙一眼, 但很快又吸取前人教训恭恭敬敬地垂下来,毕恭毕敬地回道:“大人的意思是清倌吧?”
“不错,那嫣娘子先前确实是卖艺不卖身,不过……下月初三后便不是了。”
——这不吸取教训也不行啊, 先前那位总管家,跟着二公子出生入死、走南闯北卖了好些年的命,就因为一时惹了眼前这位主儿的不悦, 现今已经被二公子直接打发回塘栖乡下看庄子、美名其曰“颐养天年”了。
前总管遭冷遇一事在左家的管事间传得沸沸扬扬, 连带着更是把裴无洙传得神乎其神, 凶神恶煞程度直逼左思源本人……管事今日领了这茬差儿来, 恨不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力来,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想把这位祖宗赶紧伺候妥当了走人。
“呃,”裴无洙想了想,尴尬得都不敢多看那管事的反应,只如此提要求道,“那郑侯的那些外室里,有没有什么不是清倌出身、经验稍微那么老道一点点的?”
——这话越说越奇怪了,裴无洙不无郁闷地想:这管事该不会要误会她有什么“人/妻之好”了吧……
左静然已经笑得伸出手挡住脸,以防裴无洙一会儿恼羞成怒,要直接动手揍人了。
“这,”管事果然听得为难起来,祈求地看了他们家二公子一眼,可惜左静然正忍笑忍得肚子疼,没那功夫出言给他解围。
管事只好硬着头皮含蓄暗示道:“大人有所不知,郑侯喜好一向如此,身边好像没有太符合您的要求的。”
裴无洙一开始还没听懂,等反应过来这管事话中之意,脸上尴尬的红晕渐渐褪去,眼神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一贯如此?”裴无洙微微冷笑道,“哦?来仔细说说,怎么个‘一贯如此’法?”
管事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纠葛,听裴无洙这么问了,也就实话实话地坦诚答道:“听人说,郑侯早年似乎自己在风月场合里主动提起过这茬,说他性有洁癖,嫌脏,最不耐烦接触那些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女子,一碰着就嫌恶心……”
管事话到一半,裴无洙已经听得忍无可忍,刷地一下站起身来,一脚踹翻了身前的紫檀红木桌。
桌上的瓜果点心、杯盘碗盏噼里啪啦滚落一地、碎成一片,管事被骇得面无血色地一下蹿出十步远,生怕这位祖宗一个心气不顺、下一脚就踹到自己身上了。
那可是重逾百斤的实心紫檀红木啊……管事瑟瑟发抖地瞧了瞧倒在地上的桌子,再想想自己的老胳膊老腿,扼腕痛惜着想前总管原来还算是“善始善终”了啊!
左静然这下怎么也没心情继续偷笑了,他避得快,就这样都还险些被桌上倒下来的茶水泼脏。抬眸给在远处愣神的管事使了个眼色,示意人赶紧滚、别呆在这儿碍眼,然后静默半晌,才敢小心翼翼地出声道:“殿下……”
“他有什么资格!”裴无洙只觉自己胸口有一股火越烧越烫,直往脑门冲去,让她整个人都完全无法冷静下来,“他怎么有脸说这种话?这十年来,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外室女人养了一窝又一窝,自己烂黄瓜一个、脏得不行,却还反过来阴阳怪气、含沙射影地嫌弃珺姐姐‘恶心’?”
“哈哈,这是本王今年听过最无耻的笑话了!”
左静然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小声地劝诫裴无洙道:“洛阳城里早些年的事儿,其实在下也不并太清楚,但恍惚似曾听人说起过,当初与柔嘉公主的婚事,郑侯自己似乎也觉得挺委屈的……”
“蛤?你还替他来说话?”裴无洙怒不可遏地瞪着左静然,恨恨道,“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男人都一个样儿!当年的事,是珺姐姐愿意的么?她也是遭人算计……算了。”
裴无洙脾气发到一半,突然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反正怪来怪去都怪她那皇帝渣爹,造孽地把一个没想嫁、一个又不打算娶的两个人强行拼成了一堆怨侣。
也说不清楚那天到底是谁更倒霉些,怎么就那么巧,是谁不好偏是让郑想错进了那间宫室……
这些想起来都是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在赵逦文面前,裴无洙总得对往事维持冷静淡然的姿态,以来显得更可靠些,不至于两个人都沉溺在无用的痛悔情绪里……但今日赵逦文不在,裴无洙总算也能痛痛快快地开口骂两句了。
但骂过也就算了,生气不能解决当下的任何问题,不过无能狂怒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