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无洙将信将疑地放松了下来, 再三申明罢,想起东宫太子适才的问题,摇头调侃道:“真没看出来啊,哥你也有这么小心眼的时候。原来可从没觉得你待他们有什么特别或不同……”
“本也不需要去有什么‘特别’或‘不同’, ”东宫太子怡然自若道,“孤所看重的东西, 他们掂起脚、跳起来都探不到。不过, 迢迢是不同的。”
东宫太子可以端然静看裴无洙与任何他喜欢、不喜欢的人来往交际, 但那是出于他对裴无洙的喜爱与纵容, 不忍心强迫她压抑本心来迎合自己的喜恶。
但也仅止于如此了, 东宫太子实在是太忌讳, 或者可以称得上是恨, 那个“像”字了。
——东宫太子绝对不想自己在裴无洙那里, 是一个随时可以被人替代的、可以有旁的什么来“像”的哥哥。
那实在很难不让东宫太子多想三分, 想到帝后之间的悲剧收场,想到皇后如今尴尬冷落的处境……
东宫太子虽然自认对郑皇后并没有太多的母子之情, 但一路冷眼旁观看过来,他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沦落到郑皇后那般的下场。
“迢迢是不一样的,”东宫太子用手撑着侧脸, 斜倚着边上的小几, 轻笑着盯着裴无洙的双眼软软道,“迢迢是哥哥的, 迢迢只要一个哥哥好不好?”
裴无洙受不了了, 捂住自己已经熟透了要冒烟的脑袋原地蹲下, 崩溃道:“哥,你能不能别顶着你那张脸、用软软撒娇的语调说这种话!太犯规了吧!”
——怎么可能有人拒绝得了啊!
“站你那边站你那边,”裴无洙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求饶道,“保证绝对千万肯定一定站你那边!哥你也真是绝了,以后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年少不知事的小姑娘……顶不住顶不住,太可怕了。”
东宫太子笑得眉眼弯弯,倾身过去伸手要把裴无洙拉起来,正好此时马车转向,裴无洙收力不及,腿上一个踉跄,不经意间撞开了马车里一个精巧的木质雕像装饰。
裴无洙赶紧将雕像复位,却不知是哪里不对,雕像怎么也合不回去了,里面似乎凭空多出来了一块凸着。
裴无洙右眼皮狂跳,心道自己不会是一不小心撞破了这马车上的什么隐秘吧……
东宫太子弯下腰来,一脸淡定地按了按木质雕像的某个位置,雕像霎时一分为二滑开,露出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一摞信笺来。
东宫太子将那摞信笺掏了出来,雕像复合后又原位推回,然后很随意地将信笺放在了手边的小几上,顺口解释道:“今日出宫本就是为了来拿这东西,不过现在倒是用不着了。”
裴无洙指了指小几,谨慎询问道:“哥,我能看么?”
“看看吧,”东宫太子随手抽出两张递过去,看出了裴无洙的惶恐不安,摇头失笑道,“都是新取来的,上面什么也没有,你怕什么?”
“挑挑看,阳澄坊出的浣花笺,若是有你喜欢的便拿去吧。”
裴无洙一听说是空白、没什么秘辛在上面,顿时放开了胆子,接到手里把玩了起来,略略看罢,留恋地摸了摸,虽有不舍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婉拒道:“不了,这应该是阳澄坊三年前便已经绝版不出的十二月画笺吧。”
“先前便听说皇后娘娘似乎很想集齐一套,哥你这儿既有了,还是给皇后娘娘拿去吧。这好东西到了我手里,还不是白白叫我给糟践了。”
“这一趟出来本就是专程为母后取这个,”东宫太子倒也不遮掩,坦白道,“不过这东西现在也没法再送到她手里了,你若不要,我也就只能让人给处理了。”
“既是专程为皇后娘娘取的,为何又送不出去了?”裴无洙听得不解。
东宫太子便伸出手来,纤细修长的食指轻轻点了点十二月画中的“惊蛰”一画,平静道:“这一幅的一角落色不均,孤母后那个人……平生最是追求圆满完好,有一丁点的缺损她都是宁肯舍了也不会收的。”
“这一幅坏了一角就是整幅都不当用了,既缺了一幅,凑不满十二月,就更没必要送到母后宫里惹她心烦了。”
裴无洙听得怅然,只好道:“竟然这么不巧,这也是太可惜了……哥你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拿到一整套的吧,若是皇后娘娘当真不要,那还是给我好了。”
东宫太子倒不觉得有什么好惋惜的,低头收敛了画笺叠好,整套装回去放到了裴无洙怀里,笑着岔开话题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孤今日辛辛苦苦出宫来拿到的东西都归你了。迢迢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让孤这一趟不算白出来了?”
裴无洙闻言便凝神思索起来,正好一转眼看马车要驶过正洪大街,眼神一亮,猛地拍了下马车壁,高兴道:“有了,这条街上有一家徐蓉记,他们家的红豆糕特别好吃,是做了几十年的老字号了,哥你要不要尝尝看?”
话一落地,裴无洙又觉得不妥,东宫太子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没有吃过,还要她拿个红豆糕来献殷勤……这也太敷衍了吧。
好